霍缨看见他的模样,心中疼得一缩,连忙翻身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到底怎么了,你回一趟京城,怎么变成这样了?”
蔺央闷闷地咳嗽了两声,忽然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时隔数月的重逢,他却觉得像是隔了十年之久。
他笑了笑,低声靠在霍缨耳边说:“阿缨,你先前喊我夫君,还作数吗?能不能让我临死之前……再听一遍?”
霍缨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你要死了?年纪轻轻的……想听就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敢死……”
蔺央瞥见她急得眼尾都红了,眉眼煞是好看,比平日里还要漂亮,惹得他心都跳快了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随即,霍缨叫来了江承云给他把脉,当着蔺央的面,他说是这几日操劳过度,估摸着是没好好吃药。
转身,他把霍缨拉走,两人单独聊了片刻。
“那个疯子说的话不能全信,他还年轻,不会那么……”江承云想了想,“这毒已经浸入了肺腑,那盒子里到底是不是解药?”
霍缨摇摇头:“太安公主已经死了,这事恐怕没人知道。”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掠过一道白影,一只信鸽凭空降落下来,落在了霍缨肩头,她愣了一下,随即接过了那个小小的信筒,展开信,上面写了个“青”字。
不只是信筒,信鸽还送来了另一个小小的丹药,像她的小指指腹那么大,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霍缨心中一动,预感到了什么,那信上写着,青禾在江南发现了曾经太安公主留下的产业,在她死后,她身边有人从北燕逃了回来,便在这些地方落脚,她找了很久,那里有个人交给了她这样东西。
他们未曾有太多交流,那人只是隐晦地告诉她,倘若你身边有人重病,药石无医,便要用这颗药和京城之中的另一样东西一起服用,或许能解。
青禾问他另一样东西是什么,那人却说他并不知道。
青禾便当即马不停蹄地把这个消息送到了霍缨手上。
“……他命不该绝,我就知道,他命不该绝。”霍缨惊喜地抬起头,“这就是解药。”
蔺央感觉到了什么,在昏昏沉沉中抬起眼,撩起边上的帘幕,看向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此处没有京城皇宫,没有勾心斗角,北疆胜了,阿缨或许数十年之内,再也不必为战火出生入死。
或许这一生,他们都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守着对方,直到黄土白骨。
就这样,马车随着凤屠军一道折返,暂时回了京城,蔺央服了药以后,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江承云也一直根据脉象给他调配药方,半个月以后,他们回了侯府。
半年没回来,侯府仍然与以前一模一样,半分也没有更改,蔺央留在这里继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自己活成了还没有上丘山时候的那样,做一个安安静静的透明人。
期间江承云没敢离开,他日复一日地守在侯府,和霍缨一起,昼夜不停地看着他,又过了两个月,朝廷传来消息,冯国公被抄家,先前那批被李云鹤抓进大理寺的北燕杀手全部处斩。
这些消息传到侯府的时候,蔺央也并没有吃惊,这是他亲手所为,自然应该告知他结果。
很快,京城又入了冬,霍缨惊喜地发现,他的身体一点点好了起来,比那一日重逢时越来越好,正是痊愈的征兆。
江承云来看过脉象之后,也放心地松了口气,说先前总是盘踞在他五脏六腑的余毒,已经彻底消失了,只是几十年来都是如此,难免身子骨比一般人弱一些。
可是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日日服药,也不必忍受病痛折磨,眼睛更是与常人一般,无需再忧虑了。
太安公主临死之前,托活着离开北燕的人到了江南,将这救命的药藏在了江南产业之中,另一颗药则是锁在深宫里,十年过去,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她的孩子会发现的。
她死了,可是他仍然要活下去。
蔺央不但活着,还看见了朝廷中的余孽一个个死去,他本来觉得自己死不足惜,可是他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活,还要为了霍缨,为了太安公主。
靖宁二十年初,皇帝驾崩,慕容武死了,慕容清如约继位登基,次年改年号为明懿。
明懿元年初,江承云离开京城,并没有回西南,而是远赴江南游历去了,他本想邀请蔺央和他一起,但蔺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这么多年来,和阿缨一直是聚少离多,总是在分别,如今尘埃落定,不必再像从前一样了。
人生在世,谁不是朝生暮死,如朝露一般,今朝明日,若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便要在这一刻,燃烧下去。
他还想听霍缨真正唤他一声夫君。
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好,霍缨这个年关难得在京城多留了几日,他们一道出门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