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救了一窝兔子,他为何这样生气,竟然打他?
“为什么?哥哥?”
玄白道:“大道自然,你为何横加干涉?”
明夜心中如坠冰窖,他道:“哥哥教我众生平等,惩恶扬善,捍卫人间正道,这大道,众生,便只有三族之属么?”
玄白深深闭了眼睛,道:“你夺了他人餐食。”
明夜冷笑一声,摇头看着玄白,仿佛今日才认识他,人人都道寒客先君性情冷漠,他从不如此觉得,此刻却觉得他不光性情,心亦是冷的,道:“兔子的命便不是命么?他不过少吃一餐,又有什么要紧?”
玄白气急,嘴唇发颤,终于没再说一个字,将他一把推开,快速出了屋子,朝后山飞去。
明夜转身跑了出去,一道白影掠过,只剩下一道背影,被月光浸的发寒。
他想追上去,又觉得自己没错,凭什么要先妥协,也不回屋子,在早已荒芜的瓜架下坐了整整一夜,不断望着玄白离去的方向。
可天亮了,他没有回来,太阳下山了,他还没有回来,月亮再次上来,他仍旧没有回来。
明夜心中逐渐焦躁,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施展了追踪术,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却见往日一尘不染的哥哥,此刻灰头土脸,正在费力挖着一个土坑,旁边已然立了三个新的坟茔,一个半大的孩子卷在草席中,脸色已经发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衣,上面打满了补丁,破开的窟窿上又撒出来了柳絮。
明夜脑袋嗡地一声,扑倒过去,拉开了席子,握紧了那件棉衣。
错不了,正是盖着兔子的那件棉衣......
他那日才知晓,他之所以很快甩开那人,是因为那人已经几天不曾吃饭,在追逐他的路上,耗尽了最后的体力,永远倒在了路上,而他家中还有一儿一女,以及已经咽气的妻子等着他带吃的回去。
因他几乎不曾下山,修行之人又可以辟谷,所以不知那年大灾,颗粒无收,人们竟然去剥树皮,吃草根,他随手的举动居然夺走了四口人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大灾?为什么太平盛世还会有人饿死?为什么没有人管他们?为什么皇帝不赈灾?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将兔子放了?
仓冶不记得当时哥哥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飞奔下山,劫了皇宫,杀了数十位贪污赈灾款的蛀虫,将他们的私产全部撒到了难民营,但他却没有回雪圣山,仍旧做着“打家劫舍”惩恶扬善的勾当,以一己之力,去捍卫人间的正道。后来便有了风潇。
后来,因为一次事故,他解散了风潇,一时间没了目标,却在江边再次遇到了玄白,便又跟着他回了雪圣山。
“哥哥没想到吧?天下闻名的杀手头子竟然是我。”仓冶故作轻松地说道。
玄白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仓冶继续道:“那时,我年少轻狂,过于鲁莽,固执地以为以一己之力便可以扭转乾坤,捍卫人家正道,却不料埋了一颗雷。”言语间已然走完了台阶,到了风潇的山门处,只见到处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昔日的大殿只剩了几处柱子。
一路走来,别说是人,连同灵力的波动都没有感受到,现今到了此处,看到如此景象,仓冶明了:萧二早已带人挪了地方。
想想也是,既已不再同心,在此地又有什么意义。
玄白看了眼仓冶,似是知晓了他心中所想,道:“风潇六百年前曾覆灭过一次。”
“哦?记得听你说过。”仓冶记起那时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听他这么说过,与江湖上的传言不同,流传只是说风潇突然消失了,生了兴趣,询问的眼神看向了玄白。
“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