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初本能觉得现在气氛不太对,只见度修仪面色不改,手中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许久方慢悠悠道:“当初之事实属意外,吾以为,雅狄王乃王树所诞,应是明了王树之意才对,这才未曾多言。只是现在看来,怎么,王上是难与王树沟通吗?”
忽而哂笑:“怪耶!王上乃王树之子,试问碎岛之中谁能比王上更有资格与母亲交流?为何要问吾一介外人?”
王上与王树沟通?
碎岛众臣被这话说的一愣,千百年来长老团执掌王树殿,负责王树一应事宜的规矩在人脑海中扎了根,但仔细一听度修仪这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雅狄王乃王树血脉,若论亲近,自然是雅狄王最为亲近。
“先生似乎说远了。”锦衣寒淡笑,拉回了众臣心神,“吾王自是可与王树沟通,只是吾王日夜政务繁忙,实在难以分出心神,还请劳烦先生告知当日情况。”
啧,不好混过去了。
度修仪折扇掩面,剑之初担忧地望向他,他虽对这些算计不甚了解,却也能感受到殿内气氛的不同寻常,眼下二人孤身进入碎岛,怕是不好起冲突。只是王树之事乃碎岛内政,为何偏要扯到自家阿舅身上?
------消息闭塞的某初完全不知道百年前自家阿舅干了什么事,虽然的确没干什么【bushi】
“若是百年之前,太傅问此,在下兴许还能告知。但如今……”度修仪长叹,“实不相瞒,在下素来身子不好,更兼有魂魄之损,故而时时卧榻。病魔缠身,连这记忆也是时好时坏。百年之事,吾竟忘了七七八八……”
一众人当即脸色又黑了一层,身体不行这种事可以理解,百年前扣在他们碎岛身上的锅可以甩了,结果又信口编了这么个事,谁信你?!!!
“不过许是当初之事过于深刻,吾还记得二三……”
众人:最讨厌说话说半截的人了好吗!
“吾只记得漫漫天地之间,灵气充沛,无数冤魂撕咬一名女子……”
度修仪上前一步,折扇微移,似笑非笑地看着雅狄王:“王上以为,这名女子是谁?”
“先生这是何意?”雅狄王的手不由自主地敲着椅子上的扶手,眉宇紧锁,他可从不知晓,什么女子?王树之中有一女子?怎么可能?
看来是真不知晓,度修仪若有所思。他一直对雅狄王这种王树所诞之子有所怀疑,现在看来,一经脱离母体便断了与母体的联系吗?那就怪不得碎岛如今越走越歪了。
“并无他意。”度修仪摇了摇头,到底不能忘了正事,当即便岔开了话题,“百年前的事已不好说,此番吾只为借道。”
雅狄王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知道不等于轻易放过,借道?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碎岛与佛狱战乱不断,若是度修仪两人再晚来几天,估计雅狄王都上了战场,连雅狄王的面都见不上。这会儿要借道?怕不是去送死。
度修仪自然也明白雅狄王的意思,他无奈地笑了笑:“吾自然知晓此番乃不自量力,但吾势在必行。”雅狄王眯眼,青年眼中似乎有着一种坚定,如利刃一般势要破开挡在面前的坚冰。度修仪微微错步,露出了身后的剑之初,雅狄王眉目一凝,这个青年周身的气息总让他有些熟悉,就像百年之前……
百年之前?!
雅狄王不由自主地握紧扶手,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青年的气息,恰与即鹿相似。所以说,此子……莫不是即鹿之子?
“此乃吾慈光新秀。”度修仪明显看出来了雅狄王的情绪波动,唇角一扬,看上去十分自豪,“吾之甥儿,剑之初。初儿自幼习武,天资不凡,此番可护的吾一二。”
你是怎么好意思让孩子保护你还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来的?
不管碎岛群臣的表情如何,锦衣寒第一时间望向雅狄王,果不其然,只见雅狄王面色阴沉,锦衣寒的视线随之回到剑之初身上,此子莫非便是即鹿之子?
另一方,度修仪似乎完全未曾察觉雅狄王的黑脸,不经意间提到:“王上不必担心,月前初儿曾于慈光之塔证得剑道,便连云津亦是赞叹不绝。”这么一句话更惹得群臣惊奇,慈光一向擅文,但并不是没有武力超绝之人,其中最让人赞赏的一位便是云津,云津剑术四界闻名,虽比不上武力巅峰之人,但也是个中佼佼。惹得云津赞叹不绝?那这名青年……
“阿舅……”剑之初轻唤一声,却是震惊了在场众人,舅舅?雅狄王脸色更黑,如果他没猜错剑之初的身份,那剑之初喊的这一声舅舅几乎就是照着雅狄王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一声舅舅无疑表明度修仪现在跟即鹿是兄妹或者姐弟关系,那度修仪跟无衣师尹自然是亲近的,也就是说,碍着慈光之塔及无衣师尹的面子,他雅狄王动不了度修仪,雅狄王怎么能忍?
“放心。”度修仪冲剑之初安抚一笑,转头看向锦衣寒,“太傅可还有甚疑问?”
雅狄王能想明白的事,锦衣寒自然也想的明白,微微一笑便退了回去。雅狄王一看,自知今天达不到目的,再如何恼火也不敢此时动手,只能象征性地客套几句,最后竟是提出邀约:“如今碎岛与佛狱边界战乱不止,先生不妨现在碎岛休息几日,待此战结束再启程,先生以为如何?”
剑之初当即皱眉,他们此行自有要事在身,如何能在此耽搁?孰料度修仪却爽朗地应下了:“王上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那便好,来人,为先生领路。”语罢,雅狄王便拂袖离去,众臣面面相觑,相继离去。度修仪抬眼望去,一名青年上前扶过棘岛玄觉,百年之间,昔日碎岛战神也逃不过岁月蹉跎。
错身之际,度修仪轻挑嘴角:“不知太宫如今耳边天音是否更加明朗?”
“心若明镜,自然洞若观火。”棘岛玄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明问神觉,暗地则是刺他如今目力。
度修仪轻笑一声,视线自他身旁的青年身上扫过,那名青年只恭敬地扶着棘岛玄觉,看不出分毫破绽。度修仪想了想自家家里那个,看上去总是温顺的令人不可思议,是衡岛之人特有的品质吗?但是那夜……
“太宫内心澄明,在下钦佩异常,只望太宫无论对谁都能洞若观火。”
“你?!”棘岛玄觉知道度修仪话里有话,一时却拿不准这人的意思。
“在下疲于奔波,便不打扰太宫了。太宫,请。”语罢,度修仪跟着雅狄王派来的人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棘岛玄觉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一旁衡岛元别眸光微闪,随即低了头,唤道:“太宫?”
“走吧。”棘岛玄觉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衡岛元别,蓦然一声轻叹,带着衡岛元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