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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白莲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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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名字又一次侵入枫岫主人的脑海,刻骨入髓的名字令他不能不多想,连带着他望向度修仪的目光也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意味。

这一刻,陡生幻觉,明明置身荒野,但枫岫主人似乎已经嗅到了那一缕竹香。

他忽然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却又有些难以言明的郁闷。

素还真不清楚枫岫主人的心绪怎样,只是望着度修仪。对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目标的到来置若罔闻。

随着他的注视,度修仪旁若无人地拨动琴弦,清越的琴声流淌而出,伴随着的是他低沉的吟诵声:

“千山葬雪埋孤灯,

丹心何必问死生。

此去人间春正好,

莫栽烽火种莲身。”

竟是当着素还真的面祝素还真投个好胎了。

被祝福的当事人素还真本人面上四平八稳,不见一丝慌乱,仿佛催命的诗句只是寻常问候一般。

手中拂尘微扬,这位素贤人不疾不徐地回应道:

“残灯犹照雪上青,

死生皆作舟上行。

人间尚有春寒在,

忍看浊浪覆月明?”

该说不愧是素还真吗?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反驳度修仪的话。

琴声乍停,最后一个音节在荒野上渐渐没于风声。

度修仪抬眼,正对素还真清亮的眸光:“素还真,你该知道的,今夜,此路不通。”

素还真的声音穿透了四野呼啸的风声,清晰而又平稳:“莫非先生欲邀劣者赏琴?可惜劣者另有要事,毕竟先生为劣者找了好大的麻烦。”

言语至此,好似全然不知度修仪拦路所图为何。

度修仪直接收去膝上古琴,那架古朴的琴在他手中化作点点流光,消散无踪:“不必装傻充愣。”

他站起身,这一刻,原本温文尔雅的人周身气势陡然变得有些锐利,仿佛方才抚琴的雅士只是素还真的幻觉一般。

与此同时,他右手虚握,一柄通体如墨、唯有剑刃处流淌着一线暗金光泽的长剑凭空出现,被他稳稳握住。

握住剑柄的那一刹那,度修仪还有功夫想,他可真是占了大便宜。

这柄剑,度修仪除了出了图纸以外,别的什么也没管过,从选材到铸剑,全由疏楼龙宿一手包办。

可剑成之后,这柄剑就只跟着他,被他用了一次又一次。

当初说好的是只用一次。

疏楼龙宿真是做了赔本买卖,他还是要想办法补偿疏楼龙宿的。

荒野的风骤然加剧,卷起层层烟尘。乌黑的发丝随风而舞,月白的衣衫猎猎作响,在空中划出一抹苍劲的弧度。

那双墨色的眼眸深处,一点金芒如星子般乍现,又很快隐没在他人视线之中。

“先生,何必至此?”素还真轻叹一声,饶是逼命危机在前,这位素贤人的神情依然温润如初,只是目光悄然凝结。

度修仪不再回应,剑锋一转,身形隐匿,仿佛融入了呼啸的山风之中,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再出现时,人已站在了素还真的身前。

这一剑,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前兆,反而只有平静。剑光乍起,无声无息,却带着割裂黑夜的凛冽锋芒,直接刺向了素还真胸前要害。

仅仅是一个起手,就彻底阻断了两个所有商谈的余地,仿佛要将清香白莲就此钉死在荒野之上。

素还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生死关头,他身形未动,轻甩手中拂尘,万千银丝如同活物一般,在主人的操控下精准无误地缠住了度修仪持剑的手腕。

度修仪见状,手腕一翻,剑锋斜削,反手便要斩断拂尘。

然而,拂尘与剑锋接触的刹那,柔韧的银丝竟然丝毫不曾受到影响,非但未被斩断,反而缠得越来越紧,将度修仪的手腕与剑柄牢牢锁住。

一股难以抵挡的柔劲顺着拂尘传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焦灼的气息,凝聚的真元借助纠缠在一起的剑与拂尘进行着无声的角力。

“劣者不知先生缘何采取如此极端手段,先生如此,置那些关切先生的人于何种境地?”

素还真的声音依旧平稳,好像还是要极力劝解度修仪回归正途,甚至还打起了感情牌。

但他手上力道分毫不减,拂尘上传来的力道重逾千钧,死死锁住剑身。与此同时,素还真足下微错,又一次收紧力度,拂尘银丝骤然绷紧,一股沛然浑厚之力自其周身反震而出。

刹那间,两人气势相冲,如同两股无形的洪流轰然对撞。

以两人为中心,方圆数丈的地面再也承受不住这般压力,先是无声龟裂,倏尔一声巨响,两人脚下土地猛的塌陷,碎石泥土顿时四溅而出。

度修仪手腕一沉,感受到素还真传来的压力,虎口之处传来一阵酸麻。

他抬眸望向咫尺之间的人,轻声笑道:“素还真,你对每一个想要杀你的人都这般慈悲吗?”

未及素还真回应,度修仪握剑的右手猛然收紧力道,再度反转剑身,于拂尘之间诡异地一旋一绞,剑锋之上骤然爆发出夺目金芒,那金芒宛如火焰一般,瞬间撕裂了裹挟在外的拂尘。

伴随着“呲啦”一声,几缕断裂的银丝如同被斩断的蛛网,在风中无力地飘落。

素还真身形微晃,到底还是被这骤然爆发的锋锐金芒逼退了一步。

度修仪却并未乘势而上,他一直不是一个精于打斗、善于用剑之人。

此时此刻,也只是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隔着肆虐的风与飘扬的拂尘银丝,冷冷地望着稳住身形素还真。

素还真忽然发现,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之中,又一次浮现出点点金光,为度修仪整个人都装点上了一种漠然的感觉。

非人的漠然。

这个认知令素还真心下一跳,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但他来不及思考,只听到度修仪又一次开了口。那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仿佛来自遥远的虚空:“生死之际,还望素贤人少操闲心。”

度修仪缓缓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萦绕起微弱的金色光点,轻轻抹过墨色的剑身。

随着他的指尖划过,剑身上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活过来一样,也开始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下一招,注意了。”

话音甫落,异变陡生。

只见度修仪手中的长剑忽然发出疯狂而尖锐的嗡鸣,霎时间脱手而去,悬停在两人头顶上的半空,开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疯狂旋转。

剑柄之上,又见金芒闪烁,点点金芒沿着飞速旋转的剑身疯狂扩散。

不过瞬息,那柄剑已然全部被一层浓烈、霸道的纯粹金光笼罩,如同烈阳般夺目。

然而,下一刻,由这柄剑散发的金光四溢而出,直接将此界天地笼罩在金光之下,刺目的光芒又一次盖过了惨白的月辉。

金光所罩之处,陡生无边烈焰,熊熊烈火肆意燃烧,一时之间,竟让人有些恍惚,这火是真实的吗?

答案很快便浮现出来了。

是真实的。

随着火势蔓延,脚下本就贫瘠的草木一点一点变得焦枯,整个地面被灼烤得似乎都能起烟了。

若非素还真有真气护体,估计这恐怖的高温足以把清香白莲变成炭烧黑莲。

那最适合眼前景象的应该是千叶传奇了,素还真还有功夫这样想。

不过很快,他便凝聚心神,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度修仪的动作。

下一刻,度修仪屈指,当着素还真的面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那悬空的“金色太阳”一滞,紧接着,笼罩整个战场的浩瀚金光如受牵引一般向内塌陷、收缩。

那柄剑早就不算什么剑了。

这一刻,好像什么都活了过来。

这一刻,仿佛整个战场已经与度修仪无关了。

那柄剑径直飞向素还真,连同视野所及的所有金色火焰一起扑向了清香白莲。

凡人之躯于天地之间太过渺小。

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不费吹灰之力便吞噬了素还真的身影,一时之间,天地失色,万物失声。

只有这纯粹而暴烈的金色,成为这片荒野唯一的主角。

炽热的高温扭曲了空气,此间整片天地瞬间化作一个沸腾的金色熔炉。

枫岫主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饶是对这副场景早便有所猜测,在真正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敢再看。

一看,就很容易引起某些不太好的回忆,譬如慈光之塔,譬如无衣师尹,譬如流光晚榭的那一场决裂戏码……

未及他深思,一道身影的出现令枫岫主人不由得提起了警惕。

那是一道红色的身影,他站到了枫岫主人的身侧。埋藏的记忆深处的气息似乎又紊乱了一些,被那个人提在手里的、原本应当充作照明工具的灯在金光之下也黯淡了许多。

易别言在这样壮丽的景象前,含着笑意做了个口型:“砰!”

宛若预言一般,转息之间,在已经淹没素还真的前提下,金焰蒸腾着、蒸腾着,似乎被挤压到了极点,于是,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噬。

砰!

大地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荒野之上残留的枯木、巨石更难以承受这样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化为飞灰。

“叶……小……呃……”

微弱的声音溶于空气,再难听见分毫。

夺目金光下,枫岫主人侧目,只能看到易别言唇形微动,却怎么都听不见易别言说了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光逐渐消散,一点一点露出了被摧残的土地。

枫岫主人终于听清了易别言在说什么。

“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啊……”

居然带了几分赞叹的意味。

易别言轻声嗤笑,斜睨着身旁的枫岫主人:“你还要忍多久?”

枫岫主人不语,关注点仍然放在那处战场之上。

这一场战斗似乎离不了意外。

对阵的人出乎意外,对阵的人使用的招式出乎意外……

所以,当又一个意外发生的时候,枫岫主人下意识地眼皮一跳,心里竟然没有几分惊讶。

在素还真生死未知的情况下,在度修仪几乎已经远离战局、高枕无忧的情况下,意外陡生。

一柄银色长枪贯穿了度修仪的心口。

不知何处而来、何时出现的伟岸身影,奇袭战场,而他的目标,正是度修仪。

一切的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或许是异乎寻常的鲜血太过引人注目,随着长枪拔出,金色的血迸溅,枫岫主人在一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目光缓缓移向身边的人,他问了一个早该问出来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理来说,易别言怎么都应该去帮度修仪的,又怎么会作壁上观?

他没有收到回应,只看到易别言布满冷汗、扭曲到近乎狰狞的脸。

易别言没有回答枫岫主人的质问。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刚才还嚣张得不得了的人一下子便佝偻了下去,那盏灯也跌入了尘土之中。

但易别言却顾不上那盏灯了,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

战场中心,出乎意料的刺客、出乎意料的袭击,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名刺客一击即中之后,并未离去,反而驻留在原地。

度修仪的身体晃了晃,月白的衣衫前襟已被触目惊心的金色浸透。

他踉跄着向前,那名刺客顺势拔出长枪,却慈悲地伸出手,任由度修仪跌入怀中。

可是他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谢谢……”

刺客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带着度修仪消失在了原地。

待到金光散尽,烟尘无痕,此处战场空无一人。

————

苦境之外,慈光之塔又一次陷入了黑夜之中。然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流光晚榭院中烛火通明。

虽是萤火之光,却也在黑暗之中照亮了整个流光晚榭。

“直剑勾月,月在山岗。平剑卸月,月挂竹梢……”

小童一边聆听着长者的教诲,一边跟随着师长的话舞着手中的小木剑。

无衣师尹今日难得有了些许闲暇,他一手拿着一本棋谱,自己和自己下棋也下得不亦乐乎,一边还能时不时指点一下自家侍童舞剑。

只不过一个错眼,无衣师尹到底还是将棋谱盖在了桌子上:“唉,允儿啊允儿,你的剑,剑剑不在月上。”

言允停剑而立,他挠挠头,望着自己的小木剑,果断选择了推卸责任:“是月再不入吾剑。”

这种推脱的话语,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其中的孩子气与隐含的任性。

不过无衣师尹并未追究太多,这让言允悄悄松了一口气,微不可见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然而他到底还是放松得太早了。

“咦!!”

一声惊呼,言允仓促横剑,挡下了迎面而来的竹枝。

他根本没有缓冲的时间,紧跟而来的便是无衣师尹不断挥动的竹枝。

以竹代剑,无衣师尹闲庭信步一般步步逼近,手中竹枝似乎也化作利器,时不时跃过小木剑的阻挡,轻轻击打在小童的手臂等地方。

“嗯……手抬高!”

“这一式还有些样子。”

倏尔天际一阵惊动,无衣师尹闻声不对,直接伸手将言允揽入怀中,身形急转,闪至一旁。

只见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流光晚榭院中。

无衣师尹这才放开怀中言允,试探性地靠近那块巨石,未及走近,那块巨石便轰然打开。

巨石之中,两个人并肩而立,闭着眼睛,了无动静。

其中一人倒是有些奇异,赫然一对漩涡眉。

“师尹,是人!”

小童的惊呼传入耳中,无衣师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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