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的牢房,沈齐的牢房虽然小了点,但是确实有一个小桌子,有锦被,虽然这些东西出现在县衙大牢中,并不合乎情理,但是无奈的是,县令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谁还敢管。
沈齐已然睡熟,呼吸极浅,苏玉青打开牢房的门,进去,径直坐在案几旁。
“什么人?”
沈齐十分警觉,一头爬了起来,看到坐在案几旁背对着自己的人,急忙从一旁抓起被子,整理了下头发,然后这才缓缓起身,走到苏玉青身边,紧张道:“苏,苏玉青,你想对本公子做什么,本公子都还没准备好······”
可谁料,苏玉青突然用手指敲了敲案几,少顷,便有衙役进来,在案几上摆上一张棋盘,然后又退了出去,将门锁上。
“苏某难以入眠,沈公子可愿陪苏某下一盘棋?”
沈齐睡意全无,盯着苏玉青不可置信道:“你,要在这种地方陪本公子一夜?”
“下,或是不下?”
苏玉青淡然开口,声音带着浅浅柔意,这清冷的夜,似乎就这么燃起了一小团的火苗,灼烧着沈齐。
沈公子搓了搓手,急忙坐在苏玉青对面,笑嘻嘻的问:“那,若是本公子赢了,可有什么奖赏?”
赢?
这个字,于苏玉青而言,很是陌生。
即便是宋临渊,也从不曾赢得了苏玉青。
更何况沈齐。
苏玉青不咸不淡的道:“随你便是。”
这口气,随和,但是对于听惯了苏玉青清冷的声音的沈齐而言,便像是一种极大的鼓励,顿时盘膝做好,笔直的挺着背,看着苏玉青,“我让你六子。”
主动的拿过黑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得不说,沈齐这一番动作,儒雅翩翩,抬眸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极了扑闪的蝶翼。
苏玉青垂下眼帘,“莫要后悔。”
沈齐得意的仰起头,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六子又何妨?
苏玉青双指夹着白子,啪的一声,落子。
沈齐不紧不慢的跟上。
月儿移过树梢,透过通风口,射了进来,沈齐步步紧逼,苏玉青落子速度渐渐放缓。
沈齐的棋艺超过她的想象。
或者说,沈齐故意落在一子之差内,既可以赢自己,又可以保证不让人输的那么难看。
苏玉青最后一子落下,沈齐明明可以一子定局,可不知为何,他却选择了一条自缢的道路,生生的毁了一盘棋,给了苏玉青一个绝地反杀的机会。
赢,成了苏玉青的定局。
然,苏玉青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道:“苏某输了。”
因为沈齐放水。
但沈公子显然并不意外苏玉青会这样做,只是勾起嘴角,没心没肺的笑了下,“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苏玉青一怔,不由得抬头看着沈齐。
“本公子问心无愧,我若是想出这个大牢,轻而易举,但是苏玉青,我在等你的答案。”
“沈公子的话,苏某不解。”
“你不解么?我不过是想问你,因何故爽约?”
气氛瞬间凝固,苏玉青不答,沈齐目光却紧紧的锁定他,不肯动摇半分。
两人僵持良久,苏玉青忽然问道:“这便是沈公子想要的奖励?”
“苏玉青!这夜黑风高的,你一个县令,到大牢里陪我一个杀人嫌疑犯下棋,为什么?”
“因为苏某难以入眠。”
沈齐冷嗤一声,“是么?你眼底一片青灰色,显然是困到极致!你却说自己失眠?”
苏玉青轻轻的吸了口气,抬眸,对上沈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字一句道:“夜半下棋,别有滋味。”
可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沈齐一把揽住,尚未来得及动手,沈齐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一把把苏玉青按在墙上,“那我再问你,因为什么,难以入眠?”
苏玉青默然。
“好,你不回答便算了。不过,本公子想要一个承诺,一个你苏玉青一定不会违背的承诺。”
沈齐轻轻开口,松开了苏玉青,转身过去坐在案几旁,单薄的背影,即便是坐在牢房之中,也掩盖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优雅。有些人,天生便得上天眷顾。看惯了沈齐锦衣华袍的模样,此时一袭囚服,倒也不失气度。
沉默半晌,苏玉青忽然轻启朱唇,沙哑着声音低低开口,道:“好。”
“若有一日,苏大人得空,可否为我洗手羹汤一次?”
可否为他洗手羹汤?
苏玉青呼吸一滞,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以沈齐之前帮过她的忙来看,做一顿饭给他吃,理所应当。
见苏玉青半晌没有回话,沈齐突然自嘲的笑了声,正要开口收回这句话,却不料苏玉青突然道:“好。”
就这么答应了。
就连苏玉青自己,也觉得很是奇怪,为何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沈齐恍然间笑了笑,心情大好,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扭头问:“现在,苏大人可安眠否?”
苏玉青不动声色的笑了下,俯身坐下,敲了敲案几,“天将明。不如再来一局?”
沈齐欣然应战,只是眼皮子却越来越沉重,不知何时,脑袋哐当一声,就这么睡了过去。
苏玉青收回落子的手,抬头看了眼外面,天已经大亮。
天际露出鱼肚白,金乌翻滚,缓缓升了上来。
案几之上,沈齐歪着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的正香。
苏玉青解开披风,披在沈齐身上,这才转身离开。
秋叶飘零,自带萧瑟,清晨还刮着冷风,日头并未上来,倒是显得几分凉凉。
苏玉青回到屋中不多时,苏七就过来伺候着她更衣洗漱。
“公子今儿穿这件素白衣裳可好?”
苏七捧着一套半成新的衣裳过来替苏玉青换上。
“换那件墨色的吧。”
苏玉青看都没看,直接拒绝。
倒是苏七怔了片刻,这件衣裳,颜色或是图纹,都是自家公子最为喜爱的,如今为何又不爱了?且这件衣裳一同做的那件披风也未曾看到,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苏七转身去拿了另一件墨色的锦袍,过来伺候苏玉青穿上。一边穿,一边问:“公子今日打算出去?”
若是不出去,以苏玉青的性子,必然就穿常服了,如今换了衣裳,必然是要出去。
“嗯,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