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赫柏的脚步停下,文森顺着她的木阳光看去,一个男孩跑到以诺身边,伏在他怀里痛哭。
“以诺上将,您平安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去看您,但是皇宫戒备森严,我没有资格请求探访,呜呜呜,上校,我真的好想念您。”
文森说:“那是小兵泽维尔,是一位omega——受到以诺上校的感召,加入军队的omega有几十个——三个月前,泽维尔第一次上战场,他当时一条腿被压在废弃的机舱下,以诺上将原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为了救他折返回去,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为了救他,吗?
赫柏双臂交叉抱胸,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这幕,以诺抱着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男孩,揉着他的头发,轻声哄慰,任由他伏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把他的衬衣打湿。
冬天的阳光也这么刺眼,让她的眼眶酸涩,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永远不会忘记三个月前以诺从战场上,被救回来的模样,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不断涌出的鲜血把床单浸透,身体被炸得破破烂烂,一些地方能看见骨头。
她真的很怕他会死。
可他竟然是为了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孩,几乎丢掉性命,他怎么可以这样。
“好了,泽维尔,不要再哭了。”
以诺拍拍泽维尔的肩膀,叫他起来,指腹擦掉他的眼睛下的一颗泪:“你不需要这么自责,无论是你,还是任何一个小兵,遇到危险,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因为我是你们的上将,这是我的义务。”
“上将……”
“上战场前,我叫你看的书,都看完了么?”
泽维尔点头,“都看完了的,我还去实际操作了呢,用上书里说的技巧,果然顺利了很多。”
“那就好,下次,等我再回来,希望看到你在我面前演示一遍高空翻腾急速俯冲,能做到么?”
泽维尔变成一张苦瓜脸,倒是不再哭了,“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以诺看着泽维尔,会想到小时候的他自己,作为第一个加入军队的omega,而且,是皇室寡夫,完全不知道前路面临着什么,只能咬牙坚持跟上所有训练,做到最好,让所有非议的人哑口无言。
至于到了今天,该有的荣誉,他都得到了,军队里众人的尊敬,喜爱,他也全部收入囊中,他会觉得没什么遗憾了,但泽维尔的路还很长,如果用他的性命,换泽维尔充满希望的人生,他觉得很值。
那天回去的路上,以诺的心情很好,主动对赫柏说了几件从前在军营里的趣事,赫柏却兴趣淡淡,“嗯”了几声当作回应。
赫柏变得很安静,双唇紧闭,专注开飞船,她的性格底色本来就是沉静的,只是在以诺面前,会经常说很多话,常常言语稚气,像个小孩子。
很少有贵族会自己开飞船,甚至飞船在售卖时,就会配上一个司机,赫柏是个例外,她喜欢亲历亲为。
以诺坐在她身边,几次被她打方向盘的动作吸引目光。
他对赫柏已经成年这件事没什么实感,直到现在。她笑起来娇气可爱,不笑的时候,尤其是侧脸非常英气,偶尔撩起眼皮看向玻璃外的云层,长腿漫不经心踩下油门,一举一动自然随性洒脱。
“赫柏,你怎么了?”
赫柏握转方向盘,勾唇笑笑:“我在想一件事情,亲王殿下,刚才文森说,三个月前那场大战,伤亡惨重,是因为后勤部长安德鲁错误添加了机甲的润滑剂,我觉得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您认为呢?”
以诺不想回忆战争的场面,太惨烈了,山脉上,到处都是血和残肢,那些画面让他很多次被噩梦惊醒。
他闭上眼:“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吧,数百架机甲在高空起火,实在蹊跷。”
“抱歉,我不是故意勾起您不好的回忆,只是这件事十分重大,提前与您说一声,我会派人去调查事实真相的,”赫柏把飞船稳稳当当地停在草坪上,划起飞船的操作面板,点击一项待办事项,“我替您预约了最有名的外科医生维托克,最近半年他一直在别的帝国游历,时间很难敲定,我联系了他很多次,一个星期后,他会回到莱茵帝国。”
“到时候,请您务必与他见上一面。”
她的手指一划,以诺的随身手表“叮铃”一响,一条待办事项出现在他的备忘录里,他下意识按住震动的手表。
这段时间,为了他养伤便利,赫柏把她自己设定为他的监护人。
与稍显强势的举动相对的,是她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她侧着身子面对他,目光只落在他的鼻梁上,一副礼貌尊重,耐心等待回应的请求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