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封蘅终于鼓足勇气走出宫门,菱渡附耳告诉她,她问过络迦,陛下今夜并未往其他宫去,一人在太和宫住下。
夜色温良,星辰密布。平城的秋日短暂如斯,月亮半遮在云雾之中,透出朦胧皎白的光芒。封蘅沿着华安门长长的巷道走到太和宫,临走进去,菱渡不忘嘱咐她两句,“夫人切莫再使性子。”
她点点头,络迦早早在门口候着,见她来了,连忙道:“夫人可算来了,陛下还未就寝,奴婢这就去禀告。”他急匆匆往寝宫里跑去,封蘅环顾四周花草,因有了一波三折的准备,心绪倒比此前轻松不少。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和拓跋弘撕破脸的后果,得罪他的话,在魏宫里过活没有半点好处,只会让自己处境尴尬难堪。
终究是不甘……
过了许久,络迦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涨红了脸,“夫人恕罪,陛下……陛下让夫人回宫去……”
“夫人……”菱渡有些焦急。
封蘅突然笑了,就是很想笑,她咯咯笑够了,缓缓对着寝宫正殿跪下,轻叹一声,“如何我都不该冲撞他,是我的错,我认。”
“夜里风大地凉,还是先回宫吧。”络迦畏惧地望了里头一眼,“夫人病未痊愈,若是再出了岔子,奴婢没法向太后和博陵公主交代。”
封蘅苦笑一声,“菱渡你看,我本就不该来,昭宁宫太小太卑微,你跟着我,将来总不会有前途。”
“夫人!”菱渡摇摇头,跟着封蘅跪下来,又对络迦恼道,“既然知晓夫人身子弱,还不快快去告知陛下。从前夫人没少帮你的忙,怎么今日还未失宠,已经使唤不动你了?”
“菱渡姑娘这是哪里的话!”络迦连连道,“陛下从昭宁宫回来后,怒气冲冲,再没出过这寝殿的大门,一直闷在屋里生气,奴婢怕如此逼迫陛下,会适得其反啊。”
“还愣着做什么?如今还有别的主意?”菱渡气恼,“此事不得解决,一旦传扬出去,别说公主饶不了你,太后也饶不了你。”
络迦没法,只得又匆匆进了寝宫,不多时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封蘅盯着烛火杳杳的窗子,心想若是拓跋弘肯给她好脸色,那才不是他。
院中的石板太硬,跪在地上膝盖的骨头生疼,她之前在仁寿宫被罚跪半日,连路都走不了,就吩咐菱渡站起来,其中滋味她自己受着就是,菱渡没必要跟着她遭这份罪。
封蘅抬起头来数着星辰,暗暗决定,最多再过半个时辰,若拓跋弘依旧不肯见她,那她定然再不拖沓直接离开。
至此,封蘅依旧认为自己的话毫无过错,若一定是哪里错了,便是说这话的时机不对。她实在不该在乙浑称相的时候做出这样决绝的举动,因此,她终归是错了,按着圣贤的说法,是不守妇道,妃德有缺。
没想到今夜韩冬儿也会来太和宫。
菱渡告诉她的时候,她脑子一团乱,顺着菱渡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与韩冬儿对视。
韩冬儿从偏门进来,远远瞧见封蘅跪在宫殿前冰凉的石板上,似乎被这情形吓了一跳,原本一只脚已经踏进来,却又犹豫着退出去了。
封蘅暗自思忖,若是韩冬儿比她先来,拓跋弘会不会更没好脸色。
半个时辰后,膝盖如扎满棘刺一般,封蘅望了望紧闭的朱门,缓缓站起来,“回吧。”
菱渡焦虑地环顾四周当值的侍卫们,低声说:“不如夫人直接进去,想来陛下也未曾要他们拦着,如今也只得低头认错,死缠烂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