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给封蘅暖了好一阵,才准善玉姑姑把暖壶给了她,又让人给她端来热酒和鹿肉。自从当日徽音楼夜游之后,他时时宿在昭宁宫,与她一日好似一日,他既承诺护她,她也信了这话。
然她只是众多妃嫔中的一个,还不曾得意忘形到目中无人,既不期待独得盛宠,只希望众人安好。
待赏雪宴完了,拓跋弘回了太和宫,封蘅今日在众人面前如此,心里隐约不安,只恐怕如此锋芒毕露招致记恨。
她不是要露尖的人,却无法左右拓拔弘,他如此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又不时担心日后倘若招致他的怨恨,她还能不能在这宫苑中生存下去。
生存的忧虑很快被更大的恐惧包裹,她在庆云宫的枯藤下面晒太阳时,公主带来的茂眷家小姐狼狈地跪地哭诉,她坐直了身子,隐隐察觉出宫殿里隐藏的诡异气息。
茂眷斛珠委顿于地,泣不成声,“若非今日陪家母到公主府闲坐,我家恐怕满门被灭……我母亲……我母亲她……她见此等惨状,把我托付给公主,举起匕首随父亲而去了……”
封蘅抓住面前小几的一角,缓缓站起来,“此事母后可知晓?陛下呢?乙浑已经位及丞相,他还有何处不满!”
公主轻声叹了口气,“如今局势紧张!稍有差池便会有内乱之危。乙浑掌控着整个平城的禁军,现下只能以静待动,切不可把此事宣扬出去,致使宫里人心惶惶。”
“公主,陛下可知?”封蘅盯着她,“可又为何要告诉我?”
“你也知道陛下的性子,此事万不能让他知晓,太后已经把十二道坊门封住。茂眷一家的祸事,绝不会传到陛下耳中,太后自有定夺。”公主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茂眷斛珠依旧凄楚地哭着,封蘅走来走去,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乙浑的野心昭然若揭,此事瞒着陛下,岂非不是由着他暴露于险境之中?若是乙浑今日进宫,他是否会带兵把太华殿围了?”
“你放心,太后早已有万全准备,只要再等上三日,三日后广川庄王回京勤王,再与拓拔贺里应外合,便是乙浑的死日!”
“那这三日呢?”封蘅抬起眉眼,“三日内宫闱一旦生变,整个大魏怕是要改朝换代罢!”
“你这孩子!”博陵公主慌忙捂住她的嘴,看向四周,低声道,“乙浑要的是帝位,外有拓拔皇室百万大军,他断然不会轻易做出弑君逼宫的祸事。太后定下此计谋,定然是思量周全的,近来前殿暗地里增加了一倍的侍卫。”
封蘅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但太后毕竟是经历前朝宫变的人,如今公主既然明目张胆地在庆云宫把局势告诉她,就说明她认为皇宫是安全的,是乙浑势力所不及的地方。
“如此欺瞒陛下,日后陛下知晓,太后与陛下的母子情分……”封蘅想起拓拔弘病倒时,说她与母后,都不过是妇人之仁。
他是帝王啊,是整个大魏最尊贵最高高在上的帝王,比起危险,他更厌恶的是自己被忽略和算计。
如今太后这天衣无缝的谋划中,他只是颗被安排的棋子。
封蘅不忍心再想下去。
公主说,“乙浑不久便会知晓斛珠被我带进了宫,如今她无依无靠,叫她住在庆云宫罢,庆云宫的宫人,也都是从本宫出生便服侍着的可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