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拓跋弘毫不见喜色,只是淡漠地问。
乙浑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拓跋弘也不气恼,慢悠悠倒了杯酒,还不及再问,太后与广川王从宫门外进来,拓拔略行礼,“臣弟拜见陛下,陛下长乐万安。”
拓跋弘起身扶太后在案桌前坐下,却不想太后吩咐道,“略儿,快去给丞相松绑。”
拓跋略犹疑地望着拓跋弘,拓跋弘向他摆摆手,他这才与侍卫一起为乙浑解开绳索。
太后望着乙浑,“本宫记得早在武皇帝时,你便已是朝中显臣。先帝在世时,也时常夸赞你有豪勇之气,可惜先帝驾崩,你欺负陛下与本宫孤儿寡母,竟然逆谋造反……”
太后话还没说完,乙浑仰头大笑,“不愧是武皇帝亲自为先帝挑选的太子妃,到底非同一般。哪里想得到我筹划千万,却败给了当初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女儿!”
“事到如今,你罪当诛九族,不过……”太后面上的笑容尽数敛去,“本宫本该将你就地诛杀,却把你带来太和宫,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乙浑脸色大变,向一旁的侍卫扑过去,作势就要抢夺侍卫的佩剑自尽,广川王眼疾手快,狠狠把他踢倒在地。
“当年本宫姑母,昭仪冯氏,究竟是怎么死的?”太后冷冽地问出这句话,封蘅从没见过太后如此狠厉仇恨的表情,“宗爱之乱,武皇帝遇弑而崩。当日在禁宫值守的,也有丞相吧!”
乙浑恍惚地望着四周,喃喃道:“惠儿…惠儿她……”
“住口!”太后恼怒地站起来,从拓跋略手里抽出长剑,架在乙浑的脖子上。
乙浑却呵呵笑了起来,浑浊的目光打量着太后,“你还记得那日宫变,是我把你送出宫的,是我救了你一命!否则你定然被宗爱杀了,像…像你姑母,你姑母……”他不住地重复着,哈哈大笑起来,嘴边涌起些许白沫,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腾。
拓跋弘望了在柱子旁的封蘅一眼,吩咐拓拔略,“拉出去,凌迟处死,昭告天下。”
拓跋略向侍卫使了眼色,又轻轻握住太后的胳膊,“母后,乙浑看来是疯了。”
太后握剑的手松了,那把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乙浑惊惧地转过头来,似是忽然清醒了一般,眼睛直勾勾盯着拓跋弘,“小皇帝,你不会以为这皇位当真属于你吧?大魏是太后的!早晚是冯家的!”
随及又恢复了疯癫的模样。
拓跋弘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他缓缓站起来,如往常一般神情温和地安抚太后,“母后且宽心,儿臣不曾想到,先冯昭仪竟让母后如此挂心。”
太后什么话也没说。
拓跋弘连忙给不远处的封蘅使了眼色,封蘅见状从昏暗处的漆柱处走出来,亲昵地挽住太后的手,“母后莫要忧心了,如今乙浑被伏,就算是他疯了,母后想要问出什么,陛下也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出来。”
太后并没听进去她的话,沉声唤了善玉来,说是要回仁寿宫去。
拓跋弘把太后送上驾辇,待又恩赐了广川王,太和宫只剩下他与封蘅两人,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两人站在枯槁的梧桐树下,相视而笑。
“你笑什么?”拓跋弘咳了一声,故作严厉。
“陛下又笑什么?”
“我笑,树叶萧索,天气寒凉。”
“我猜……”封蘅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明日定有瑞雪!”
她的脸上泛起明媚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