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递给她一杯酒,漫不经心地看着舞伎长袖飞旋,南地传来的柔糜歌舞婉转绮丽,新鲜挠人。
封蘅一直低头抿酒,仿佛把拓跋弘给她的这杯酒当做了救星。拓跋弘转头望着她,“络迦说你近来总是睡不好,可让医官瞧过了?”
“不过是白天睡得多了。”封蘅敷衍了一句,知晓定然是岚风那丫头在络迦那里念叨,她环顾着大殿,左右寻了多次,亦未曾看见高椒房的身影。
拓跋弘轻轻把手伸到她的腹部,隔着厚实的衣衫,他对她低声说,“朕明白你们在怕什么。”
封蘅垂下眼帘,把手里的酒杯攥得更紧,吸了口气,才笑着说,“陛下玩笑。”
“杀母立子。”拓跋弘轻笑一声,偏着头盯着她,“阿蘅你当真不怕?”
太后让善玉姑姑端来金丝年糕,善玉笑道,“陛下和娘娘如此亲密,太后特地让奴婢问问,贴心话可说够了不曾?”
拓跋弘转过身去,对太后说,“母后,天色已晚,不如都散了吧。”
太后摆摆手,“本宫正有此意。”
丝竹歌舞骤停,封蘅还不及反应,就被拓跋弘抱进舆驾,出了凌云阁吩咐络迦送封夫人回宫,他则去了李贵人处。
待他走了,封蘅吩咐停下来,她望着西苑斐然亭,“络迦,你先回太和宫罢,我想看看雪景。”
络迦犹豫,“天寒地冻的,夜色又深了,娘娘怀有龙胎,这万一……奴婢担不起……”
“无妨。”封蘅的语气有些生冷。
络迦只得听命,回太和宫的路上一再叹气,昭宁宫这位娘娘究竟是主意大心也大的人。
封蘅心事重重,缓缓走到亭子里,菱渡已经在石凳上铺好了厚实的垫子。她打开桌上的灯笼盖子,瞅着烛火跳动,忽然心酸涌来。
“菱渡,若李贵人产下公主,你与岚风到高椒房的绯烟宫去。不,你们二人同去一处也不妥。岚风那丫头心思单纯,她去绯烟宫,你到韩夫人宫里,她虽人冷心傲,骨子里却是个极正派的人,定不会为难你。”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菱渡抬起头来,“奴婢哪里也不去,岚风也是。托夫人的福,奴婢在昭宁宫也算半个主子,到了别人宫里,岂不是平白受气?”
“若不早做打算,日后你们都会为我陪葬!”
封蘅话还没说完,就被菱渡捂住,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夫人对奴婢的真心,奴婢就算殉葬,又岂会犹豫?事情尚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夫人又何必杞人忧天?若李贵人此胎当真是公主,奴婢定会誓死保护夫人性命,岂可因个人前程而弃夫人不顾!”
菱渡刚刚说完,察觉出冷清空气中的不寻常,站起来对着前面巷道喊道,“是谁在那儿?”
巷道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蓝色衣裙的小宫婢,菱渡认出来是绯烟宫的人。
封蘅道,“这么晚了,高姐姐宫里的人怎的还在外头?今日又为何缺席晚宴?”
岚风连忙走过去拦住那小宫婢,“我家夫人问,今日高娘娘为何不曾来晚宴?”
小宫婢被菱渡的叫喊唬了一跳,见是封夫人,连忙上前来给封蘅行礼,“椒房娘娘近来在兴善寺为夫人祈福,今日是第五日,娘娘是以称病没来。”小宫婢犹豫地问,“可是太后娘娘责问了我家娘娘?”
封蘅顿觉暖意流过,摇头,“是本宫未见到高姐姐,心里挂念。你回绯烟宫后告诉高姐姐,蘅儿多谢姐姐关怀。”
她瞅了瞅白雪映衬下阴沉的天色,察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