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风,你去睡吧。”封蘅向她吩咐。
岚风狐疑地看向妇人,领命离去。
待到封蘅与妇人单独相对,妇人笑了笑,“小阿蘅,你还是那么容易相信人,万一我要是个歹人,此刻屋里只有你我,你该如何自保?”
“倒是我不明白,任城王这么大阵仗,寺里的僧人、门口一众侍卫、奴婢都见到任城王带了个女人深夜造访,不用等到明日,估计有心的人都会知道,姑姑又有什么话要遮遮掩掩呢?”
“因为有些话,只能你知道。”妇人正色道,见封蘅没有反应,她神色有些黯然,“看来小阿蘅真不记得我了。”
“是我失礼。”封蘅被她这反应激起愧疚之意,她觉得这人熟悉又亲切,否则也不会擅自留她,可确实左思右想,都记不起她的身份。
“姑姑想要与我聊些什么?”封蘅问。
“果欲结金兰,但看松柏林。经霜不堕地,岁寒无异心。”妇人轻轻说。
“适见三阳日,寒蝉已复鸣。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封蘅不可置信地接过话来。
“《子夜四时歌》。”
那人笑着点头。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掌宫乐时的谭双谭作司,禁宫中正二品的女官。
谭双笑起来眉眼弯成月亮,“昭仪自小就比别人多些巧思,吃不得苦练琴艺的苦,用教坊的新曲唬人。”
“谭姑姑……”这声姑姑果真没有叫错,“那年常太后病逝,宫中女官几多更换,那时候公主言宫闱多变,就甚少带我入宫了,宫乐司由当时的女典罗华接任,印象里,宫人们都说姑姑受常太后赏识,因太后薨逝备受打击,是以殉葬……”
谭双感慨:“当年骤变被驱赶出宫,还真是狼狈。”
“姑姑又如何与皇叔相识?”
“这就说来话长了。”谭双提起拓跋双,面露苦色,“那年我被驱逐出宫,也是这样冷得让人发抖的冬日,在平城的郊外奄奄一息,被镇东大将军尉迟元的宠妾所救,尉迟将军知晓我是宫中作司,礼遇有加,我便随他们到了营州,先帝驾崩,冯后主政,任城王被贬,某一日偶然相见,这才有了往来。”
“王爷素有深情之名,他三书六礼为聘,珍重我宠爱我,我会是名正言顺的任城王妃。”
谭双说这话时,看不出有多高兴,仿佛在平静地述说一段微不足道的往事。
封蘅更加不解,“姑姑深夜前来,究竟为何?”
“我和王爷有个女儿,乳名纯陀。”谭双提起来,眼里闪着光,“此次前来,我是来求昭仪,不管将来如何,我只求昭仪照拂我的女儿,叫她一生安稳地生活下去。”
“我更是不解其意了。”封蘅一头雾水,“既是叔父爱女,拓跋氏宗亲,自然没有委屈的道理,何况王爷为人,怎么可能让爱女委屈?”
谭双蓦地凄然一笑,“昭仪,女子本就微贱,稍不留神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何况我的女儿,有我这样的母亲,就是她最大的不幸了。更可惜她遇不到一个好哥哥,那先王妃所生兄长拓跋澄恨我入骨,我若不在了,她必然倍受欺凌。”
谭双忽而跪地,“还请昭仪成全。”
封蘅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谭双的神情坚定坚定,满眼哀求。
见封蘅犹豫,谭双又道:“陛下对昭仪宠爱有加,只要有昭仪和陛下照应,纯陀虽然命薄,也能一生安稳。”
封蘅沉吟片刻,“姑姑,莫非,你也与当年元皇后的死有关?”
谭双脸色大变,她抬头看着封蘅,见封蘅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张了张嘴,明知道封蘅在试探自己,真提及元皇后,将尘封已久的事情掀开,她还是忍不住颤抖。
半晌,她平复了心神,“奴婢愿将往事一一告知昭仪,只求昭仪劝阻陛下莫要再探查,否则……不过是平添痛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