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椒房点头,由衷地感慨:“是,真是好看极了。”
封蘅见状,想起幼年时同阿姐在上元节逛集市的情形,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女子之间的情谊,大约就是一同分享这片刻之欢罢。
她抬眼望去,只见孟椒房和韩夫人都在注视着花灯,似乎也在回忆着什么。
封蘅笑了笑,“虽然幼年与两位姐姐并不相识,但今日竟有久别重逢之感,姐姐,我们一同放河灯祈福如何?”
韩夫人看向孟椒房,笑道:“好极了。”
孟椒房也点了点头,“如此,还真是不负此良宵。”
封蘅叫人拿出河灯来给她们挑,三人来到清凉台,此处的水联通着护城河,宫人们早早在水里放满了各式河灯祈福,她们来时已近中夜,除了守卫,只有三三两两的青衣宫人。
却见韩夫人取出怀中的绢帕,细心地擦拭着河灯,又将河灯放到地上,双手合十对着河灯默默祈祷了一番,才将河灯放入水中。
孟椒房与封蘅写了祈愿,才轻轻放入。封蘅疑惑韩冬儿为何不手书,她笑了笑,“我在雍州长大,不过是那里的风俗罢了,却不知平城风俗如此,可万一被人看了去,岂不是泄露了心思?”
“谁会做这样讨人厌的事儿?”孟椒房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容,“夫人多虑。”
封蘅抿着嘴没说话。
韩夫人笑了,低头看着河灯在水面上慢慢飘走,“今日咱们放河灯,倒似是未出阁的情形,妹妹说的是,就算被人看了去,怎么就知一定是我呢?”
放河灯结束之后,韩夫人提出要散步回毓福宮,央封蘅替她照顾幼澄,“良辰美景,我要看看这魏宫的夜景呢。”
“我也要走一走。”孟椒房也来了兴致。
“更深露重,雪夜湿冷,两位姐姐莫要回宫太晚。”封蘅嘱咐道。
“怪冷的!不如,往清凉台的阁楼喝点儿酒如何?”韩夫人打了个寒噤,望向封蘅身后的菱渡,又指着南星,“你们两个回昭宁宫照顾好公主皇子,今夜如此佳期,岂可辜负?”
温热辛辣之感从喉咙一直到腹部,三人之间本没什么交情,却在这等良宵于清凉台的小阁楼里对饮,月光照在阁楼的幻影纱上,仿佛波光粼粼的水纹,不多时,隐隐约约传来吹笛子的声音,那笛声悠扬婉转,初听有些许寂寥。
半晌,韩夫人有些醉了,施施然站起来趴到窗边,红色披风上的毛领在寒意凛凛的夜风中摇曳生姿,她打了个酒嗝,明媚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们,你们说我好不好看?”
“好看……”酒气氤氲,封蘅与孟椒房附和,服侍的宫婢都抿嘴轻笑。
“哪里好看?”韩夫人眸光里含着笑意,绯色的颊面上浮出动人的梨漩,语气温温柔柔的。
孟椒房撑着桌子站起来,在飘纱下透出若隐若现的脸,眉目如画,含着笑意嘟囔着,“我也好看。”
封蘅趴在桌子上抬起头,弯了眉眼,“都好看,哪里都好看……”
韩夫人盯着孟椒房,嘴巴一弯,也跟着笑了。她阖上窗子,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孟椒房,两人举杯与封蘅碰了一下,饮尽了杯中酒。
魏宫之中的女子,千姿百态,哪个不好看呢。
就连瘦得脱相的孟椒房,那张脸扫去愁眉,水汪汪的杏眼也格外惹人爱怜。
醉酒之下,韩夫人与孟椒房又开始胡乱说笑起宫里众人,封蘅托着腮,目光随着两人明艳亲昵的脸转动,偶尔与她们对视,三人便相视而笑。
酒过几巡,韩夫人忽然哼起了歌,是平城人家女儿闺中都会吟唱的《杨花白》,孟椒房也跟着哼唱起来。
像是穿梭在璀璨烟火中的游人,封蘅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放松与释然。
入宫以来,步步小心谨慎,紧绷的神经从未放松,那些宵同梦晓同妆的闺阁时光早已变成一场遥远的梦。
上元之夜,宫墙高耸,灯火通明。
她仿佛又变回那个毫无顾忌随意嬉笑放肆的封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