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了她的回答,又气又觉得好笑,摆了摆手,直到身边的人纷纷退下,才沉声说,“地上又凉又硬,跪着做什么?”
封蘅缓缓站起来。
太后放下酒杯,“也罢,你既然不愿意,本宫又何必强人所难,就让韩夫人去罢。”
从仁寿宫出来时起了风,天阴沉得很,封蘅在鹅卵石小径上走了许久,菱渡默默跟在她身后,半晌,封蘅说,“我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
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菱渡快步追上,红了眼眶,“小小姐若去了,风口浪尖更会受人非议,不去,也只是拂了太后的意罢了。”
“人言可畏,我原以为自己不在乎的,路是自己选的,是恩是怨,也只能受着。”
菱渡咬了咬牙,“所以小小姐才更该抓住陛下的心,愧疚也好,少年时的恩情也好,或是夫妻情分,宫中向来拜高踩低,若小小姐依旧不争不抢推三阻四,皇后册封之日,小小姐恐怕会被成为眼中钉。”
封蘅闭了闭眼,风吹得眼睛生疼。
“韩姐姐那要高傲的人,她不会……”
“小小姐能有多了解韩夫人……要不是韩夫人呢?”菱渡反问,“若是别人呢?”
封蘅心思乱了,不知道怎么回应菱渡,却听着远处枝衩摇动,传来爽朗的笑声,韩夫人笑着从转角的假山绕过来,“怎么就不能是我?菱渡姑娘心里,我不配做大魏皇后吗?”
“奴婢失言。”菱渡慌忙跪地。
韩夫人走过来,脸上笑意不减,对封蘅说,“妹妹,论姿色仪表,我并不逊色于你,论内闱理事,我也算事事周全,何况妹妹如此敏感,恐怕我比妹妹更适合做大魏皇后。”
封蘅站在一侧,看着韩夫人,心里也说不出的复杂。她知道韩夫人从来心高气傲,活得坦荡,所以才能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她反而有些羡慕她。
“妹妹也希望姐姐能手铸金人成功。”封蘅笑了笑,“这丫头说话没轻没重,叫姐姐笑话了。”
韩夫人又看了眼菱渡,“快起来吧,原是我偷听你们说话,还叫你跪着,叫旁人瞧见了,岂非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你家娘娘还算了解我,我这个人,最讨厌使一些下作手段,何至于与你为难?”
“奴婢谢夫人宽仁。”菱渡这才起身,更悔自己忘了隔墙有耳,偏生在这里与封蘅说起这些。
韩夫人对后位志在必得,在宫中已然不是什么秘密。封蘅失魂落魄地到了绯烟宫,高椒房见她如此,又听她说陛下不日班师回朝,高椒房听了这话,倒没什么喜色,只淡淡嗯了一声,又提起来,“公主还没有名字,妹妹给她起个名字如何?”
“陛下就要回来了,让陛下起名字,岂不是更好?”封蘅不解高椒房的意思。
“这等小事不必劳烦陛下,妹妹起了名字,这孩子长大了必然欢喜,我亦会欢喜,总不能一直喊她公主罢。”
“那先给她起个乳名,待陛下回来……”封蘅话还没说完,高椒房脸色露出不快之意,“蘅儿,莫非没有陛下,咱们什么事还做不得主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封蘅忙解释,何况宫里总是在这些细微处讲究恩宠,韩夫人的幼澄珠玉在前,高姐姐的孩子,必然也得一视同仁。
高椒房向乳娘使了眼色,从乳娘怀里接过孩子,说着温柔地拍了拍公主的小手,小公主的眼睛闪着无辜的光芒,仿佛也在期待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封蘅犹豫片刻,思考着如何不僭越,又让拓跋弘多疼这孩子些,“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暂且叫公主嗣音如何?”
“嗣音……”高椒房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怀里的小公主似乎听懂了似的,不哭不闹,扑闪着眼睛。
“好,就依蘅儿,公主就叫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