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莱那进城的这几天也算是走街串巷过了,指出:“这里离斯丹冈河不远,也许把他丢进河里是个好主意。”
朱诺擦了把汗,附和道:“我同意。把他运出城是不可能的,挖坑太累了,动静还很大。”
布丽没说话,翻着吉伦斯蒂尔纳的衣裤,把他身上的财物首饰搜刮得干干净净。
“把他的衣服也扒掉。”叶莱那说,“在谋财害命的人眼里也很值钱。”
“但这没法销赃吧?”朱诺说,“他的衣服这么大,在市场上出手很快就被抓了,而且衣服上还有大片血渍。”
布丽说:“也许塞到哪个柴房里——如果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
气氛如此绷紧的时刻,三人都笑了。朱诺说:“可惜来城里的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结仇,不然倒是很好的手段。”
“我知道——我第一天就看见我那家旅店的服务生一直哭——问她怎么了,她只说店主欺负她。我本来都准备帮她配一些草药了。”叶莱那说,“他甚至还有老婆。”
“可是那样你们不也很容易被怀疑上吗?”朱诺不太赞同,“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吧。”
“都这样了,我和布丽明早城门一开就走。”叶莱那说,“本来我们来林雪平也没有其他目的了。”
“是啊。”朱诺不再说什么,拿过叶莱那的小刀,把死者的衣服剥下来。
她们在车上盖了一层干草和麻袋,没有人想要看到那对突出来的眼球,更不想让别人看到板车上这具巨大的、雪白的躯体。
已经是后半夜了,月亮时不时被云遮住,寂静的街巷里时明时暗。三人避开大路,合力把板车拖到河边、把尸体倒进河里。
朱诺把短剑擦了擦,抛进了河里,看着它慢慢消失在河底。
每个人都把衣服脱下来,把弄脏的部分浸进河水里清洗。
朱诺说:“我听过一个东方的神话:七个仙女下到凡间,在湖里沐浴,有个放牛的男人偷走了她们的衣服,还和其中一位仙女结成夫妻。”
“我怎么觉得有点恶心?”布丽说。
“没事的。”叶莱那说,“男人已经在水底了。”
朱诺细细搓着布料,血溶进水里,慢慢消失不见。
“我想起了那天。”朱诺说。
“我也是,”叶莱那说,“也许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嗯?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布丽把衣服穿好,问。
她们说的是朱诺来在林地来月经那天,朱诺打了点河水、兑着开水在帐篷里洗弄脏的衣物。也许是历法和月相有关,萨米人把经期称为“月亮时间”。
那天,也是在月光下,叶莱那帮她把床上的干草换掉,弗里帕给她送来苔藓。
把板车送回市场的路上,下起了一点小雨。
“下雨好啊,”叶莱那说,“本来我们还要回去擦血迹,现在可省事了。”
三人默默无言,走过河边到市中心的路。分别的时候,朱诺才意识到,这就是分别了。
“注意身体。”朱诺和两人分别拥抱,把项链戴回布丽脖子上,对她说,“多吃点肉,好好补补。”
“你也是,如果要留在城里,要注意安全。”布丽眉毛微蹙,满脸写着担忧。
“就像你说的,只要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做任何事情,说不定我们的道路还会交汇。”叶莱那说。
朱诺点点头,把准备好的一封信塞给叶莱那,叶莱那愣了愣,塞进袖子里。
她久久凝望两人走向旅馆的背影,走到一半,她们也回过头来,见她还在原地,用力对她挥手。
她也朝她们挥了挥手,朝斯万森家走去。
她浑身湿淋淋的,怕在地毯上留下痕迹,在门口拧干衣服,又冲到壁炉边烤了一会儿才上楼。
轻手轻脚地走到客房门前,手搭上熟悉的门把手,几乎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走廊另一侧的门突然响了。
正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候,走廊的窗内窗外都没有光。朱诺汗毛直竖,一分分转过头去,看到黑暗中悄然靠近的一袭白衣。
他轻轻说:“快天亮了——你半夜就出去了,怎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