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最里面的那张解剖台上,盖着一张宽大的白布,隐约勾勒出一具人形。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布的一角轻微地动了一下。
好酥爽,但是眼前好白。
这是灰原雄醒来时的第一反应,他尝试着动了动四肢,却差点没轻喊出声。
再次想要动起来的时候,灰原雄只挪动了右手,仅仅是抖一下指尖,那一块的肌肉就会传达来一阵竭力的钝痛感。
这是全身脱力的表现,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以前和七海建人一起,被五条悟和夏油杰接连按着训练的时候,也就比这个好一点,毕竟两个学长不会让他们没精力的去上第二天的课。
灰原雄转动了一下脖颈,脸颊擦过盖在上方的白布。
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白布而已,他却感觉自己快要被闷死了。
灰原雄咬咬牙,挪动右手的幅度大了点,他一下子能感受到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发出复苏的呻/吟。
伴随着酸麻感,灰原雄终于从白布底下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够到了白布的边缘,艰难地扯开,好让自己的头露出来。
医务室内窗户没关,早晨的凉风吹进来,让没有关严实的门吱嘎响了一声。
原来自己是在医务室啊。
灰原雄眨了眨眼,牵动着眼球往书桌的方向看去——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诶?
这个点,家入前辈不是应该正在工作了吗?
嘀嗒、嘀嗒、嘀嗒......
灰原雄费劲地让自己侧过头去,看见了一个方形漆黑的电子钟,比寻常的电子钟要大个两三圈,像是迟暮肃穆的老人,正死气沉沉地盯着他。
明明是在早上的七点十五分,灰原雄总觉得自己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气从身下的解剖台一阵一阵地浸上来。
灰原雄有些慌了神,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的状况,下半身离自己有些远,好在是完整的,正挂在咒灵的舌尖。
视线时而恍惚时而清明,在那清明的一顺,他看见了咒灵口中上一个倒霉蛋的一部分身体组织。
再也顾不上身体里的那点酸痛,他挣扎着让自己抬起头来,脸色憋得通红了,才看见身下的裤子。
完好的另一半身体完好地长在他的身上。
灰原雄悬着的心掉下来了,虽然对于死亡,总是嘴上说着坦然接受,但只要想到家里的状况,他还是不放心早早离开。
一口气没憋住的后果就是他又重新重重地砸了回去,后脑勺和钢制台面发出亲切的碰撞声,让他发出了夸张地呼喊声。
“嗷——疼!”
空气里的灰尘似乎都因为这一下而被震了起来,灰原雄静静看着空气中乱飞的尘屑。
几分钟过去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娜娜米?”
“娜娜......七海?”
“家入学长......”
依旧无人回应。
灰原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落下的白布搭在他的下巴上,随着他张嘴说话的幅度,缓缓掉落到胸口。
“好安静啊,果然,还是死了吗?”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门后面,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爆笑到无声捶打五条悟的家入硝子。
这孩子根本不用骗啊,自己就把自己哄骗进去了,怎么会这么可爱。
近乎笑得颤抖,耳朵都红了一圈,家入硝子才扶着五条悟缓过来,舌尖抵着有些笑疼了的腮帮子,推了七海建人一下,示意赶紧进去演他的部分。
已经能独自面不改色站在两个学长身边的七海建人承受下了这实打实的一掌,整理了一下喷溅有乱七八糟‘血渍’的衣服,随着吱嘎一声推开了门。
里面的灰原雄还在碎碎念,像是在无措地发泄着,一听到不属于自己的第二道声音响起,他就猛地把头抬起来,用力转了过去。
等看清了之后,他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喊出声,音量大到几乎差点劈叉,“娜娜米?!!”
七海建人安静地点了点头,缓步地走到灰原雄面前,拎了张椅子,然后在解剖台边上坐下。
“娜、娜娜米,你也没逃过一劫吗?果然还是我太弱了,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灰原雄原本柔顺的妹妹头因为粘上了灰尘和血渍,家入硝子干脆给他剃成了个刺猬,此时正随着主人失落的情绪而耷拉下来。
七海建人微微蹙眉,原本阳光开朗的人情绪低落起来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他按着灰原雄的脑门,重新让对方躺了回去。
“那家入学长呢!他、他有没有......”灰原雄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因为七海建人的神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了。
七海建人真的要被自己的同期蠢到了,听着外面隐约捶墙一般的声音,他不由得拉下了点脸,“前辈过会儿就来。”
灰原雄想地更偏了,像是被雨水打湿了毛的小狗,无力歪过头,呢喃着,“家入学长原来就比我晚这么一点时间走过黄泉比良坂,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不会把我的骨灰扬了吧......”
在门口偷听的家入硝子爆笑如雷,当然依旧是无声的。
而已经被捶出内伤的五条悟默默往后面撤了一步。
家入硝子扶着墙,好不容易把自己缓过来,拍着自己差点笑抽抽的脸,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血迹’比七海建人的要恐怖很多,甚至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家入硝子轻咳一声,让自己赶紧进入状态,随后推开门。
已经乱想瞎猜过的灰原雄再一次倔强地仰起头,看向门口,在看到家入硝子一身仿佛被撕裂成碎片的痕迹后,不负众望地白了一张脸。
“家入学长——!!”
家入硝子挖了挖耳朵,“我听得见,灰原。”
“您、您您您您......”一直以来都很敬重的学长因为自己而英年早逝,灰原雄瞬间红了眼眶,“是我拖累你们了。”
“很疼吧,呜呜呜呜呜呜呜。”
家入硝子瞬间就把手掐在自己的大腿上,努力让自己不要噗呲出声,拼尽全力缓了缓,才艰难地说道,“那你疼不疼?”
“什么?”灰原雄歪过头来看家入硝子,透过满眼眶的泪水,只能看见被红色糊成一坨的家入硝子。
“我说,失去另一半身体的时候疼不疼?”家入硝子放过了自己,然后一把掀开了灰原雄身上盖着的白布。
像是被扯开了遮羞布,灰原雄下意识紧绷了身体,又被那阵剧烈的酸楚打断动作,疼得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嘶——应该是、疼的......吧。”
上下半分离的时候,其实已经意识恍惚了。
灰原雄都有些想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被自己的大脑保护的很好,强制性让他忘记了当时的过程。
家入硝子把白色的内衬拉了上去,灰原雄的腰部环绕着一圈的暗粉色新肉,它有些崎岖地挂在上面,因为增生,还有点凸起。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凸起的部分,让灰原雄差点没哭着笑出声。
看着几乎要扭成蛆的灰原雄,家入硝子停顿了一下,“有这么痒吗?”
“呜呜呜呜,很痒啊家入学长。”
灰原雄本以为只是因为家入硝子碰到了才带来这种瘙痒,但随着痒意越来越明显,发现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皱着眉开始剧烈动弹起来,最好能把发痒的部位压在下方,用冰冷的温度来缓解这阵热痒。
“灰原?”
家入硝子直接把他衣服扒了,扣着灰原雄的肩膀将人直直转了一圈,以腹部朝下的姿势趴在了解剖台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家入硝子低下头询问。
“还是......还是痒,呃。”灰原雄连吐字都开始不清晰起来,死死咬着牙关,“怎么、死了,还会这么难受。”
傻孩子,那是因为你还没死啊。
家入硝子叹气,手指点在那圈崎岖的增生上,在这一层薄薄的皮肤里,他摸到了一根细长的东西。
家入硝子从头摸索到尾,得出结论,这似乎还是个他曾经接触过的的东西。
“稍微忍一下。娜娜米,按住他”
灰原雄还想说好,嘴还没张开,压抑的痛呼声已经从喉管里冒了出来,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几乎是尽全力压住了剩下的声音。
家入硝子捏着手术刀,从指尖按着的位置开始,轻薄的刀尖轻而易举地探入肌肤,划开之后又很快封闭上,连一丝鲜血都没有溢出来,七海建人在旁边看了都要说一句好快的刀。
划开之后,家入硝子空出一只手拍拍灰原雄的刺猬脑袋,“再忍一下。”
“唔!”
戴上医用手套的手撑开被划开的‘线’,食指和拇指快速捏住那根细长的白橡树枝条,家入硝子目光沉沉地将它抽出来,另一只手摘下手套,飞速按在灰原雄的后腰上。
“高层真的是,一点一点把证据送到我手中。”家入硝子轻笑一声,“还真是热情。”
七海建人不明白这个代表什么,听见家入硝子这么说,松了按住灰原雄的力度,抬头去看他,“家入前辈?”
家入硝子拿了个装着福尔马林的密封袋,听见七海建人喊自己,他难得好心情地笑了笑,“没事,等前辈们给你们讨回公道。”
灰原雄疼得浑身发抖,把自己都快抖到解剖台边上去了。
更别说现在一只胳膊悬空在旁边,一荡一荡的,钻心的难受不断地从那只胳膊上传过来,他还没力气把手甩上来,“呜呜呜呜,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