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竟然饲养如此凶险的猛兽?”见梅子被救下,那名弓手气的牙痒痒。
他指着刚子和地上吃痛的梅子,“大夏明令禁止百姓私下豢养凶兽,猛兽,你们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好了,先别说了!”林尘头疼地喝止弓手,接过张毕现的帕子捂在脖上。
他算是明白,林里住的都是些圈地为王,不服大夏律法,也不被律法束缚管教的刁民。
“哎哟梅子,你对他们说啥呢?”
刚子小心翼翼绕过趴在地上甩尾巴的老虎,眼珠子在梅子和林尘身上骨碌碌的转。
“啧。”
拍去身后沾染的草屑和泥土,没理会刚子探究的话语,梅子冷着一张脸走去竹篓旁拿出绳子,打算把中心人物给捆起来。
“你敢!”
县衙的几位官差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县尉被如此折辱,个个摩拳擦掌欲要拼个你死我活。
“吼!”
趴在一边的老虎烦躁地吼了嗓子,虎眸不悦地盯住众人。
“神使大人不高兴了。”刚子皱眉,催促梅子赶紧绑人。
林尘见手下那群人在老虎威视下还上前救他,心底泛着感动,可人那里是这比牛还壮硕的大虎的对手。
“都别轻举妄动,自身性命才是最为重要。”林尘对几人下令。
因为林尘的说辞,县衙几人就算不满也忍住,乖乖听县尉的话。
如此一来,梅子几下就把林尘捆好,顺带张毕现也一起。
望着梅子牵走两人,刚子笑眯眯地数着人头,“呀!十五人,这下能安稳好长一段时间了。”
“你想做什么?”老耆长沉脸问。
捡起装满肉块的竹篓,刚子眼睛转向他,神清气爽道:“免费送上门的食物,我不会放走的哦!”
“……”
站在余下几人前边的老耆长心底不好的预感,随着起身抖了抖身子走来的老虎上,愈发严重。
牵着人走过长满土包的山路,绕过百转千回般的木桥,穿过水汽弥漫的死潭水,弯腰钻出狭窄的山洞终是来到村庄入口。
“历经千山万水”的两人望着视线扫过的景色,露出震撼无法言语的神情。
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上,立着不似寻常所见的平房,而是同心圆样排列的层层叠叠的高楼。
每圈所在的房屋之间,都有着条流动的小溪,溪上八个方位有石桥供人行走。
正巧他们站的就是一座石桥前,桥上穿着香云纱的妇人依在石桥栏杆上,圆润的手里盘着拳头大的夜明珠。
见梅子捆着两没见过的俊俏小生,她揶揄道:“又上哪找了如此可人的两公子哥来呀!”
视线落在只穿中衣的林尘上,“这就等不及啦~梅子你也真是的,不会怜惜人。”
说罢就上手摸了把林尘坚实的胸膛,“啧啧啧,不错不错,小伙子要不跟婶婶走?婶婶家可比这丫头家好多了。
上月梅子家就剩她一人,你们去她那待不久的。准没几天就被他人抢了去,还不如早早跟了婶婶我享福~”
“咳咳!咳咳咳!”
一道中气十足的咳嗽声响起,在场几人投去视线看那身着锦缎的男人。
“芳儿,外边不安全,还是回家吧!”
男人是妇人的郎君,他抿唇扯了扯她的衣袖,被后者无情甩开。
黑着脸瞪塌,妇人没了兴趣往里走。
“左右几日后就去仙宫了,还不许我最后逍遥快活几下?”
“诶——”
男人紧跟在她身后,伸手搂住她不知在说什么,惹得妇人连连发笑。
仙宫?
打从进了溪塔村,张毕现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他没见过那个村如此富饶,路上往来村民衣着打扮与望都名门望族差不了多少。
再说每家的高楼外壁栩栩如生的浮雕,走南闯北这些年,他只在一些香火不绝的寺,观才瞧见过。
大夏内有如此景观震撼,全村富足的村庄,为何没听闻过一丝传闻?
“这里古怪极了。”林尘挨着张毕现,视线略过每一处奢靡,眉头就皱得越紧,“小心为上。”
轻轻点头,张毕现与林尘并肩,眼不住地四处寻着华影。
不知是溪塔村高楼诸多原因,视线受阻没看见华影斑斓的黑羽。
跟着梅子回到她住的高楼,两人被领着爬了十几楼才歇下。
瞥了眼脸色发白出汗的两个男人,梅子兴致不高,警告别想着跑路,便下楼了。
门没锁,张毕现狐疑走出去,发现原本靠墙的楼梯凭空消失。若是不慎失足跌落,神仙来了也救不回。
“这村子很诡异。”
林尘蹲着往下看,张毕现立马拽住他的衣袍说:“别这样,危险。”
耸耸肩走到安全的位置,林尘撑着窗台远眺四周的屋子。
“方才你可听见那男人喊大虫什么了吗?”
“神使。”张毕现回。
林尘冷笑,“不止呢,还有仙长仙宫。怎地?莫不是还真误入天上宫阙不成?”
装神弄鬼的村落。林尘垂眸回忆仅仅只看了眼的大肉块,他直觉告诉他——这肉,不寻常。
偌大的一层,有诸多书籍画册玩物可打发时间,因此被困在楼上的时间不算难捱。
只是林尘忧虑耆长他们的处境,一个时辰过去手中的书也只翻动几页。
靠在竹塌上看画册的张毕现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他不是县尉,不用考虑手下人的性命安全。
捏着纸张翻动,他专注的瞧着册上打斗的场景,心底想的是另一人。
“哒哒哒。”
耳边清脆传来,他侧脸看去,是衔着蓝色小果子的华影。
它转了转脑袋跳到张毕现肩膀上,黑豆眼似乎在学他看画册。
“哪来如此大的乌鸦?能吃鼠吧?”
捂着额头踱步,林尘心中烦闷忽地发现飞进来一只黑色大鸟,满脸惊诧。
这只乌鸦都快赶上一只成年猫了。
华影听见有人在说它,长喙不悦地“哒哒哒”开合,双爪在张毕现的肩膀上来回踏。
抚着顺滑的黑羽,张毕现抿唇笑了笑。
晚上的饭是梅子送上来的,照例警告两人后举着灯盏往下走。
“唰——”
有什么东西从窗外坠楼,她慌忙上前察看。可奈何夜色深视物不佳,绷着脸准备回楼上看情况,没走几步还是提着裙摆飞速下楼。
“真是晦气!”她怒骂。
一路跨阶梯下来,走出门还没空抹去脸上哗哗流的汗水,胳膊就受到巨力拉扯。
“唔唔唔!”
惊恐地瞪住藏在屋外的人,分外熟悉的面容让被捂住嘴的梅子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男人冷脸盯她,语气是说不上的怨怒。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贱人你想害死我!?”
你才是贱人!上身死死被禁锢,梅子挣脱不开便往后抬脚往男人下三路去。
没想到她会耍阴招,男人跪地痛苦的捂着,视线倔强地跟随逃走的梅子远去,他咬紧牙关站起踉踉跄跄的追上。
皎洁的月光洒在草地上,本该是一片寂静祥和,但一前一后不断缩小距离的两道身影破坏了这份宁静。
“放开我!徐牛你放开,我手要折了!”
梅子被人扑倒在地,逃窜中散乱的头发此刻正被徐牛攥在手里,头不受控制地往后仰起。
“他娘的!跑啊,怎么不跑了?”
徐牛提着梅子的头朝她脸上啐了口混杂痰液的唾沫,“要不是你我会被送去仙宫赔罪?你跑回来我怎么办?我要是被抓去了你也别想好过!”
头皮密密麻麻的痛传到心上,脸上恶心的东西让梅子恨不得把徐牛千刀万剐。
深深吸口气,她捏着嗓子哽咽。“我怕死,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踩着梅子背脊的徐牛看不见她的脸,耳边全是女人柔弱的哭泣。
“徐牛你是知道的,我家就剩我一人了。村里没几个好人,他们都想我代替去仙宫,可我,可我不愿,我就是想活着。”
梅子肩膀因为伤心而抖动,“能不能找其他人,我还想再活一阵子。若是,若是你放过我,我愿意跟你。”
听了半晌,徐牛脸色跟吃了茅厕之物一般,“梅子你觉得我很蠢吗?平日你压根就没正瞅我过,如今为了活命竟然如此恶心你和我,真是脑子摔坏了。”
“……我去你大爷的徐牛,老娘给你机会了,别逼我太紧!”
胃里也恶心的紧,梅子跟条泥鳅一般扭动试图摆脱束缚。
凭借强大的软韧度,她在双腿以极为扭曲的姿态再次攻去徐牛脆弱之处。
“你个不知廉耻的!”徐牛动作松了刻就让梅子逮着机会起身反攻。
拳头砸向他的鼻子,梅子趁他吃痛捡起地上的小碎石恩入徐牛的眼眶,血液与惨叫齐齐迸发。
生死关头,强大的求生欲和恨意麻痹了徐牛身上的痛感。
他解开腰上的布带套在梅子脖上,脸部青筋因用力暴起,他看着翻着白眼姿态丑陋的梅子,快意涌上心头。
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原来如此令人兴奋!兴奋的全身颤抖,面色涨红。
脖子好像要断了——梅子意识恍惚间这般想。
就这么死了有些不甘心。
明明先前的几次都挺过来了,明明她找到了两个替代者,明明还能苟且偷生一段时日。
“哈哈哈!好恐怖的一张脸,快死了吧?怎么还不死?”
凸起的眼球下是被挤出的泪水,发紫的脸和唇加持下使梅子可怖极了。
她越是脆弱,徐牛心底诡异的愉悦就越多。
“呃!”
享受掌控的徐牛脸上笑容凝固,他不可置信地转动眼珠盯住抵在喉部的手。
他下意识退了几步,力道一没梅子倒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她粗鲁擦去模糊视线的泪水,看着徐牛握住插在喉部的匕首。
“你——”
褪去兴奋延迟的疼痛即刻间传遍四肢百骸,躺在泛着寒气的草地上。
徐牛不解明明梅子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能杀了他?
她什么时候带了匕首?为什么一开始不用?
脖子好奇怪啊!现在好像感觉不到疼了。
轻飘飘的,有点困。
算了,累了,因果报应终于下来了……
“……”
趴在地上,梅子狼狈地缓着气,她揉着脖子虚弱地移到徐牛身边。
很奇怪,心里忽然空空的,似乎死的人不是徐牛,而是她自己。
月辉如纱幔披在她半披的发上,手中拔出的匕首滴落着血。她看着死不瞑目的人,良久,面无表情地再次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