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糊弄谁呢!”
携着脂粉味的帕子甩拍在胸膛,老板在楼梯上依着栏杆,嘴角勾起眼中寒意遍布。
“你小子是来砸场子的吧?”她话音刚落,一群彪壮打手气势汹汹地从四面围过来。
章榕溪见此情景暗道不妙,余光在大堂内搜寻那位去茅厕至今不见踪影的方饼。
“怎么?莫不是还有同伙?”老板嫌恶的眼神落在鬼鬼祟祟的章榕溪身上。
好不容易才在那场无端之祸中恢复元气重新开台,第一天就撞上这糟心窝子的事,老板的脸色黑的在夜色中都无法分辨。
自然不能无端给方饼引祸,章榕溪继续滴溜溜地转眼,把猥琐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才那唱曲儿的娘子,不知如何称呼?”
自他吃完那桌食便坐不住,偏生要方饼即刻带他去听曲儿。
这不一到勾栏,章榕溪便被这些琳琅满目的娱乐玩法迷了眼。
投壶、射箭、猜字谜、斗蛐蛐儿甚至还去赌坊逛了圈出来,脚走软了才来这听曲。
听着刚入迷,却发现戏台上那匆匆走过的身影——一位身段窈窕的普通女娘,引人注意的是她头上戴的玉兰簪花,形态歪扭,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是花来。
一眼他便无心听曲,满脑子都是那女娘的面容。犹豫不决,终是忍不住追上去,不顾阻拦强行闯入后台,这才有了眼下局面。
“如此孟浪,看来真没冤枉你这登徒子。”老板觉晦气,往台阶上几步,“把人丢出去,若是还敢进来,那可劳烦诸位好好招待招待了。”
“是!”几位大汉异口同声的喊声险些把章榕溪变聋子,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脚跟慢慢往外挪动。
四肢分别抬起,章榕溪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肥猪被架起,随后高高抛弃丢出大门,引来街道行人瞩目的视线。
“哎呦!”背部砸地的痛让章榕溪捂着肩左右翻滚哀嚎。
嚎到一半,还不待他抱怨几句。忽从看自己热闹的人群外,瞧见了方饼被推搡到地面的场景。
当即不叫唤了,撑地而起拨开人群跑过去,瞪着眼看向拳头落下的商贩,勇气的大掌牢牢挡住带风的拳,“你怎么打人啊!”
“他偷我摊上的钗!还死不承认!”许是章榕溪人高马大的看着唬人,商贩敢对清瘦的方饼动手动脚,可不敢冲章榕溪如此,谁知他一拳下去还有没有半条命在。
“你说偷了就偷了,凡事讲究证据,你可拿的出来?”
章榕溪无语至极翻了白眼,扶着方饼站起,上下看了眼确认无伤才叉着腰指着商贩的鼻子,“单凭一张嘴,就想定罪?哪还要官府的人作甚?”
“嘿!你是他同伙吧!”挎着菜篮的老妇眉头压低,眼尾上吊,眼里的尖酸刻薄挡也挡不住,“这人我亲眼瞧见他鬼鬼祟祟走到老张摊上,偷摸往袖口塞了钗子,这还能有假!”
“你这老不死的瞎说什么?”章榕溪气得嘴都歪了,撸起袖子走前打算给她点颜色看看。
老妇见状吓坏了,当即摔倒在地上抖这手仰头痛呼,“打人了,打人了!现在世道说实话还要被人打,没天理啊!没天理啊!”
“真是没王法,这两人瞧着眼生,莫不是什么逃到我们县功的贼人吧?”抱着一棍糖葫芦的男人不善地盯着章榕溪腰上比巴掌还大的白玉,“我钱袋也不知所踪,莫不是你们偷得?”
一肚子火气憋得章榕溪脸红脖子粗,他骂骂咧咧撸起袖子上前一把猛推污蔑他的男人,“你放屁!”
“诶!又动手了!这两贼当真猖狂,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知谁说了句,引来围观众人高声附和。
不知是谁先起了手,掷在章榕溪和方饼身上的烂菜叶越发多,到后边变成稀碎锋利的石子。
“贼人!还不快把钗子交出来!”
“对!把李三婶的钱还回来!”
“我带的买面的钱不见了!定是你们偷得!”
“还有我!还有我!我,我的,我的祖传大白玉前几天不翼而飞,你这贼人竟敢佩戴在身上,弄坏我祖传白玉怎么办?”
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早已不满言语,章榕溪一大壮个被数不清的手扯来拽去。腰上一紧,在一群涌来的手里艰难往下看,那里还有他出门时佩戴的白玉。
“他大爷的!谁拿我白玉了!给老子拿回来!”他扯着嗓子吼,可根本没人理会。他无望的怒吼,护着身上之物可还是难逃不断出现的手。
一炷香后他衣衫不整,发冠不知所踪散着乱发坐在原地。早前围观众人已然散去,他喘着气上下摸索,除却衣衫外不见其他。
他攥紧腰间的料子一瘸一拐走向不远处只剩里衣的方饼,“这群刁民!抢劫还有理了。”
说着发现方饼抬头不知在看什么,顺着方向也往上瞧。饭馆二楼,两人背被手,光影笼罩金灿浮光下的黑影,一股强烈的不安至上而下朝漫开。
没有谁会喜被他人居于高阁仿若物品般打量,章榕溪仰头骂了句看什么看,便扶着方饼准备回方宅。
谁知没走几步,前路出现一排腰上别刀的护卫,请二人去饭馆二楼。
绕不开骂不走,章榕溪侧眸盯着方饼那单薄的里衣,突然就改变注意,而后就站在那两高高在上的看客面前。
“怎如此狼狈,浮子先带两位郎君换身感觉的衣裳。”穿着绛紫衣袍的中年人目露怜悯,朝身后侍奉的人吩咐。
章榕溪有些不爽这陌生老头子脸上的同情,可方饼确实需要换身衣裳。一把揽过不做声的人,仰着下巴算是对那中年人道谢,脚步疾速搂着方饼去换衣裳。
“嘿!这孩子倒是有趣。”紫衣中年似是被章榕溪那不遮盖的恼意逗笑,抚着胡须与白发老者笑道,“这就是你最看好却逃出去的那批人?”
“那位不言语的郎君不是。”白发老者神情淡淡低眉指尖轻扫腿上光滑的面料,“叛离仙宫后没想还有再见的机会。”
“那证明他们有仙缘嘛。”紫衣中年笑道,捏起一块芙蓉玉桂品尝,半晌感叹:“倒是不曾想林家后人竟还有活口,那晚火势蔓延之快,府里烧成一大片焦土,竟还有人活了下来。”
“此子命不该绝。”老者回道。
“命不该绝?”
紫衣中年点点头,锐利的眼眸闪着不知名的光,“故人之子倒是让我忆起往事,仙长觉得我把他带回去如何?”
“那位眸中情淡,虽至于事中却一副游离在外之状,不热不冷,是位俗世看客。若是收归,不说衷与否,只怕唤动的是具空壳,不利于大计。”
老者还有句没有说,他觉得那人更适合留在仙宫修习。
“哎。”
紫衣中年叹气,“先不提了。听闻林大人已死,可知是谁下的手?可有透出其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