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已是满脸泪痕:“王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皇后娘娘怎么不好了?”元慧看向不远处床榻上的皇后。
“我们娘娘见红了!血止不住。”迎春大哭起来。
元慧赶紧上前去查看皇后的情况,虽然不曾有过生养,但进宫时,尚宫曾讲过一些关于有孕的事。
元慧走到皇后床边,掀开帐子,眼见皇后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停的落下,汗水把头发都粘在了寝衣上,她怕极了,她突然就想到了孙氏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救下这个孩子!哪怕是拼上性命!
“快,快叫御医!”元慧大声对迎春说。
“不能,不能叫御医!”迎春拉住元慧的衣襟。
“你在说什么胡话!皇后娘娘都这样了!”元慧十分震惊。
“皇后娘娘的妊娠之期还未到,这样生产的话不行,伽罗王为皇后娘娘算定了吉时的,只有吉时到了,娘娘才生的下小皇子啊!”迎春解释道。
“任凭皇后娘娘这样疼下去,只怕命都没了!还说什么皇子,公主的!”元慧提高了声音。
“王妃,太后也不会同意的!皇后娘娘妊期有时就是会见红,熏了艾就好了!”迎春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不愿请御医。
“你们都疯了吗?快去找御医!快来人!”元慧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位宫人,无助的向外面喊道。
“王妃...”皇后声音微弱。
“皇后娘娘。”元慧连忙上前抓住皇后的手。
“本宫没事...没事....”皇后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快!端碗参汤来。”元慧同迎春说。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叫御医,那我去,若是太后和伽罗王怪罪下来,你们就往我身上推,皇后娘娘无事还好,若是皇后娘娘挺不过,陛下怪罪下来,咱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元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找御医了。
迎春一个人怔在原地。
元慧刚出长乐宫,鹅毛大雪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元慧咬着牙拖着受伤的右脚走了好久,宫里的人大多都在宴饮上服侍或者躲在哪里偷闲吧?
夜里寒风卷着宫灯在摇摆,寂静的宫苑里,飘忽的光让元慧有些害怕,偶尔传来了一两声动物的叫声就更加渗人了,元慧不由得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夜里看不清,元慧觉得手掌心上有黑黑、暗暗的东西蔓延开来,元慧取出身上的帕子擦了擦,痛得她直哆嗦,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受伤了。
元慧定了定心思,将受伤的手伸到雪里,抓了一把雪,疼痛稍稍褪了一些,她缓了缓站起来继续走,元慧今日来赴宴,穿着礼服,她拖着厚重的礼服在雪地行走,礼服被雪打湿了,变得愈发沉重了,元慧只觉得越走步子越沉,几次都差点摔倒。
终于到了御医局门口,一位扫雪的小内侍看见元慧一瘸一拐的过来,迎上前来“贵人,贵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是睿王妃,皇后娘娘身子欠安,快去叫上当值的御医去长乐宫。”元慧抓住他。
内侍扶着元慧走进御医局的耳房内,看见元慧的手:“王妃金安,您也受伤了,奴婢给您看看。”
“我不要紧,你先去叫御医。”元慧被他扶着坐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叫,王妃别急。”小内侍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位背着药箱的御医跟着他进来了,小内侍道:“这位是今夜当值的孙御医。”
“孙御医,皇后娘娘怕是要生了!”元慧站起来对御医说。
孙御医点点头:“那咱们快走吧。”说完便躬身做出“请”的姿势来。
那位小内侍将手里的纱布递给元慧:“王妃,您的手受伤了,擦擦吧。”
元慧这才低头去看,只见自己手中握着的雪已经化了,血和雪水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手也冻得青紫,元慧接过纱布展开手掌,这才看见手掌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已经止住。
元慧将纱布握在手里对那位内侍说:“雪天路滑跌了一跤,不要紧,这是雪水被染红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多谢内侍了。”
三个人在漫天大雪里一同向长乐宫走去。
到长乐宫时,冬菱迎上来告知皇后已经晕厥过去了,孙御医赶忙跑进殿里,刚刚那位小内侍也拎着药箱跟在御医身后进去了。
元慧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走进殿内,悄悄地把迎春叫到一边:“尚宫,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皇后娘娘一天之内晕厥了两次,身子已经不好了,如果皇后再因为生产而危及生命,这样的罪过,不是你一人能够承担得起的,何况还有皇嗣,只怕到时候整个契罗都会被问罪。”
迎春低下头,手颤抖起来。
“尚宫!”元慧实在等不及高声喝道。
“兴茂,先去通知陛下,再把伽罗王指定的产婆找来。”迎春道。
皇帝和静妃赶来时,御医正在为皇后施针,皇帝看见元慧有些惊讶:“王妃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元慧想起自己刚刚的狼狈模样,现在自己的模样一定很吓人吧,元慧行礼道:“妾身失仪,还望陛下恕罪,妾身只是正好来看皇后娘娘。”
“呦,睿王刚刚在找王妃呢。”陛下身边的王胜对元慧说。
静妃先去了寝殿查看皇后的情况,片刻之后出来回话:“陛下,皇后娘娘已经醒了,血也止住了,御医说想要皇后娘娘的脉案。”
“王胜。”皇帝走到软榻前落座吩咐王胜。
王胜急忙向门口走去,唤来一位小内侍:“去取皇后脉案来,另外再去请几位御医来会诊。”
王胜回到皇帝身边,皇帝闭着眼盘坐在软榻上,十指交叉自然垂在膝上,拇指来回不停地摩挲着。
静妃见此情状便对等候在旁的元慧道:“王妃辛苦了,刚刚听御医说是您去御医局叫的御医,您哪里受伤了?”
皇帝睁开眼,关切的看向元慧。
元慧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静妃,微微施礼:“多谢陛下、娘娘关心,冬日衣裳厚没摔怎么样,妾身只是划伤了手,不要紧的。”
静妃看了眼皇帝,徐徐走到元慧身边,细细查看起来:“哎呦,你看看衣服都跌成这样了,发髻也松了,怎么能不要紧呢?等下让御医好好看看。碧荷,你过来,先扶王妃去偏殿换衣裳,再请御医好好检查一下伤势。”
元慧跟着碧荷来到偏殿,宫人们端着梳洗的东西鱼贯而入,伺候元慧换好了衣服,元慧这才从镜子看到已经不成人样的自己,元慧换好衣服、重新梳好发髻,从里间出来时,正好看见那位刚刚和自己一起从御医局来的小内侍。
碧荷笑着说:“王妃,这是御医局的小内侍来给您上药的。”
元慧笑着问道:“内侍叫什么名字?刚刚多亏您了。”
“奴婢叫田喜,是御医局的内侍。”田喜跪在地上行礼。
“这些都是什么药啊?”元慧注意到他手里攥着两个小瓷瓶。
“王妃伤了手,这是凝痕散,专门治这种伤口的。”田喜掏出瓷瓶递给元慧。
“田内侍有心了。”元慧笑着说道。
“奴婢见您走路,知道您的脚也伤了,还带了治跌打损伤的白药,奴才帮您上药吧”田喜帮元慧上药。
田喜恭恭敬敬地为元慧上好药了。
睿王也闻讯赶来,看见元慧手上缠着纱布,才问道:"伤在哪了?"
元慧笑着说:“无碍,已经上好了药。”
睿王见殿内还有旁人,便道:“你们先下去吧。”
碧荷和田喜应声而退,此时殿内只剩下元慧和睿王。
“你怎么跑到皇后这里来了?”睿王不悦地问。
元慧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睿王,睿王也先是一惊,而后又变得平和,他一字一句的分析道:““契罗王和太后就指着皇后肚子里这胎,如今看此情形,朝堂上怕也是要有大动作了,暴风雪就要来了!”
元慧看着睿王只关心着朝堂的变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虽在一处,却不曾说话,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桌上的茶水也不知道换了几回,只听得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和宫人们的低语声,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焦急,元慧希望皇后和孩子都能平安。
“睿王、王妃。”静妃走进偏殿来。
“静妃娘娘。”元慧和睿王起身向静妃行礼。
“时辰也不早了,皇后娘娘那边还是没有动静,要不睿王先回王府吧?王妃今日可是累坏了。”静妃道。
“也好,本王先和王妃回府,我们夫妇二人就静待佳音了,静妃娘娘,您也保重。”睿王道。
睿王和元慧出宫时,天已经快亮了,睿王还是回了军营,元慧独自一个人坐着马车回到府里。
元慧回府之后,两位侧妃已经在她院中了,两个人也是悬着的心一直放不下,见她回来才稍稍松了神。
“也不敢去打听情况,宫里怎么样了?”王氏一边倒茶一问道。
“睿王倒是无事,妙云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还不曾说什么,我回来晚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身孕,怕是难产。”元慧坐在桌前扶着额。
“那这样折腾了一夜,还没有消息吗?”李氏问道。
“快了吧,我想在等等,你们都去睡吧。”元慧端起王氏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妙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们都期盼着皇后能够顺利生产,两位侧妃都没离开,所以三个人都在元慧这里等消息。
天亮之后,元慧让王管事派了几拨人出去打听,又叫人传了早饭,三个人直等到晌午时分,王管事才得了消息进来回话,今日是太后坐在朝堂上隔着珠帘接受了百官的朝见,皇后那边也还是没有消息。
“今儿是新年第一天,百官朝觐的大日子,陛下定是心系皇后娘娘才没有出席,皇后娘娘定会平安的,您也累了,要不您先休息吧。”王氏安慰道。
“我如何睡得着啊!”元慧对王氏说。
李氏见王管事还在,便问:“王管事可还有什么事?”
王管事接着说:“新年的红包老奴已经按各院份例都分好了,请王妃过目。校场和军营那边还是一并从王府出了,老奴已经登记造册了,请王妃过目。”
“王管事,我信得过你。那就由你替殿下发了吧,另外还有两位王妃的,今年我还会另外多备一份礼给她们,如今家里又有新丧,不好大操大办举行宴饮,两位姐姐要委屈一些了。”元慧看着两位侧妃道。
“王妃,操持王府辛苦,妙云不在了,妾身心里也不痛快,哪有心思享乐!”王氏低声抽泣。
李氏素来体弱多病,如今见了孙氏的死,病又重了几分,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王妃可要注意身体!不要像妾身一样,拖着这副模样连累王府!”
“月丹你这样说,那可就辜负了咱们的情谊,你这病怎么也不见好?我改明定要好好为你找个大夫!”元慧担心的看着李氏。
“今年冬天冷的很,月丹这病就是最怕时气变化!咱们也该去拢月庵求求菩萨保佑!”王氏道。
“清禾,你知道我不信这些,那这个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还有妙云的法事也要麻烦你了,另外我想咱们府上,今年就在拢月庵里和城外的军营边两处设粥厂,我听拢月庵的姑子说,柔南现在不太平,害得许多人流离失所跑到镐都来了,咱们能帮就帮一点吧,这样做也好为月丹身体祈福。”元慧一边思量一边说。
“是啊,老奴听石竹说军队最近是日日操练,一刻都不敢松懈。”王管事道。
“那军营里也备些席面吧,将士们都辛苦了。”元慧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王管事走了。
王氏和李氏也退了出去,元慧经过了昨晚折腾了一夜,已经疲惫不堪,连午饭都没有用,就卸了钗环,洗了脸,躺在床榻上细想昨天发生的事。
元慧想到皇后的亲信居然不为着皇后着想,一心只为保着母族荣华,便觉得十分寒心,不由得竖起汗毛,皇后是一国之母却不能保护自己和腹中孩子,难道生在皇家的孩子只是用来争名夺利的工具?想想就令人害怕,元慧又想起妙云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不由得想天下女子不易,皇宫里的女人更是艰难!
“芬儿,你去我的嫁妆单子上拿三样儿一样的礼,封好,拿来两份给两位王妃,另外那一份,你折成等价的银子给妙云家送去。”元慧爬起来撩开床帐吩咐芬儿。
芬儿远远地应了声,知道了,元慧才又重新躺好,不知过了多久,元慧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
“生了,皇后娘娘生了位公主。”芬儿跑进来通传。
元慧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坐起来:“真的!太好了!”
“陛下已经昭告天下了,二公主赫连嫣,封和嘉公主,另外陛下还下了旨意说顾念恒王剿匪有功,给恒王赐了婚,就是那个泯氏,说要让二人择日大婚呢!”芬儿道。
“陛下竟然给七弟赐婚了,你去备一份恭贺公主出生的礼物赶快送到皇后娘娘那去,噢,对了,我睡前要你备得礼你备下了吗?”元慧问道。
“已经备好了,奴婢已经叫王管事派人去送了。还有一事,王管事说睿王又被叫进宫了,还没回来。”芬儿回话。
心中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可元慧也只答了一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