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拿起小银叉叉起一块果脯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她倒是有心,可是她忘了一点,既然入了皇家那就是皇家的人了,就是死也是皇家的鬼。”
“那太后的意思?”郁若试探着。
“王妃既然说是病逝,那就遂了她的意思。”太后端起茶水。
半个月后,陛下的病终于好全了,秋日里正是狩猎的好时机,皇帝便带着皇室亲眷们去了南山猎场围猎,元慧还听见宫人们说皇帝在游玩时,加封了一位才人。
若薇过来陪她说话时,说得最多的就是皇帝新封的这位赵才人,皇帝不但将皇后做新衣用的料子赏给了赵才人,而且一连七日侍寝都是赵才人,赵才人在宫里的恩宠一时无人匹敌,大家都红了眼,连明妃也被比下去了!
元慧听到此,不仅也会也好奇这赵才人究竟是何等出众,才会获得皇帝如此多的宠爱,奈何自己出不去这偌大的尚阳宫。
这天元慧歪在榻上看词,芸香为元慧拿来软垫让她靠着。
冬蕊进来禀告:“王妃,御医来了。”
“快请进来吧。”元慧合起书,正了正身子。
芸香便为元慧拉好被角,整理好衣裳。
不一会儿,御医便拎着药箱跟着冬蕊进来了,请安道:“请王妃安。”
“御医不必多礼。”元慧端坐在软榻上。
御医放下药箱,取出软垫和丝帕,开始搭脉,一边诊脉一边询问道:“王妃是否一直见红啊?”
芸香见状答道:“是,王妃这几日一直不适,也会见红。”
御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王妃产期将至就更不能憋闷,气郁伤身呐。”
“御医,我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元慧轻轻抚摸着元慧的肚子。
“恕微臣直言,臣只能尽力而为了。”御医行礼告退。
冬蕊送御医出去开药方。
“这孩子在我腹中八个多月,他陪我在这深宫里苦熬着,到最后我还是害了他。”元慧哭着道。
“王妃,这不是你的错,而是造化弄人哪。”芸香递上帕子,又拍了拍元慧的手。
一转眼就到了太后生辰宴饮,元慧作为宗亲也要出席,便携了芸香前往含元殿。
待太后和陛下驾到,皇帝带着众人向太后行礼请安道:“太后万安。”
太后笑了笑道:“都是家人不必拘礼啦。”说完太后便落了坐,紧接着是皇帝、皇后和众妃嫔等。
元慧被一位尚宫引到另一侧坐了下来,元慧一抬头对面就是恒王和王妃,恒王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见着元慧的肚子也是大喜,与王妃俩人一齐举起酒杯向元慧敬酒,元慧也端起酒杯来,三个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自睿王上战场后,元慧被接进宫中,就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真是许久未见恒王了,这位泯氏也是生的大气端庄,与豪门显贵的女子比一点都不差。
元慧正想着,这时边上的人问道:“姐姐是谁?本宫不曾见过? 宫里难不成有两位有孕的嫔妃?”
芸香上前轻声介绍道:这位是睿王妃。”
“哦,你就是那个住在宫里的王妃啊!”她道。
元慧看着眼前这位的穿着打扮,看出来,这位应该就是若薇说过的那位皇帝无比宠爱的赵才人。
“赵才人万安,赵才人好福气,恭喜才人了。”元慧笑着说。
“那是,本宫已经有了龙胎了,只是不到一个月,皇后娘娘还不让声张呢!”说完,她便用钦慕的眼光望向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元慧随着她的目光一齐看过去,龙椅上的人正看着元慧,赵才人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元慧。
元慧定了定神,朝她笑笑:“贵人与陛下真是情深”。
她笑了笑,正了正神色,望向歌舞了。
席间走过来一位添酒的宫娥,在赵才人桌前停了下来,为她斟了一杯酒,却不慎打翻了摆在赵贵人桌前的果盘,吓得忙急着认罪,赵贵人本已起了骂人的架子,碍于场面又生生的压了下去,宫娥被闻声赶来的内侍带了下去,却把酒壶拉下了。
元慧见着本想叫住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赵才人也瞧见了,便起身拿起酒壶为元慧斟满酒,这才道:“这杯酒是希望王妃和我都能够平平安安诞下孩子的。”
元慧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妾身多谢才人吉言。”
“祝母后,福寿康健,顺心如意。”陛下带头起身说道,遂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众人也跟着陛下向太后敬酒,赵才人和元慧也起身敬酒。
元慧拿着酒杯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连站也站不住了,直觉告诉元慧这酒有问题。
元慧眼看着面前的赵才人也要饮下出自同一壶酒壶的酒,便一把打掉了赵才人手中的酒杯,赵才人吓得叫出了声。
宴席上的人听到了叫声,纷纷看向元慧这边,远处的丝竹声也停住了,芸香立即扶住了元慧,疼痛一直加剧着,元慧站不住了,顺势倒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腿间流出。
“四嫂。”恒王顾不得礼数,大喊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便一个翻身跨过桌子,一把抱住已经瘫倒的元慧大叫:“快,传御医,传御医呀。”
王妃泯氏也跑过来,焦急地查看着元慧的情形:“王妃,王妃。”
元慧哭着说道:“孩子...我的孩子....”
元慧抓住芸香的手,痛楚在啃噬着元慧,让元慧喘不过气来,血从嘴角流出,元慧只觉得满嘴都是腥味,肚子里的孩子也在不停的动,元慧害怕极了。
恒王抱起元慧跑向偏殿,御医迅速赶来,为元慧搭了脉,宫人端了药给元慧服下,元慧渐渐觉得自己能使上力了,稳婆进来查看情况,做好了接生的准备。
为首的稳婆便对元慧说:“王妃,奴婢一会让你使劲,您就要卯足了劲使出来。”
“救孩子,一定要救他。”元慧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御医说酒里有毒,情形怕是不好啊。”稳婆随口道。
即便如此,元慧还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希望多给孩子争取一份活下来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元慧坐了个梦,梦中睿王把孩子抱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
“我的孩子,孩子.....”元慧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又痛得昏死过去。
元慧再醒来时,冬蕊正在给她擦拭胳膊,见元慧醒来高兴得不得了,忙道:“王妃您终于醒了!”
元慧用尽全力扯出一个笑,想摸摸冬蕊,竟也没有力气。
冬蕊眼睛肿得像杏子一样,趴在床边又抹起泪来:“王妃睡了好久,可急死奴婢了。”
“别担心,我已经醒了,我的孩子呢?”元慧道。
“小世子,没了...”冬蕊哭着说。
元慧已经无力开口,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心更是在隐隐作痛。
冬蕊带着哭腔缓缓地说:“王妃,您别难过了,这样伤身子啊。”
元慧的身子自从小产之后就一直时好时坏的,芸香告诉元慧,孩子在母体里中了毒,就是元慧这条命都是御医拼上性命救回来的,差一点儿就要一尸两命了。
元慧躺在床上想起自己是太后生日宴席上,喝了那杯酒之后才开始腹痛的,可那是宫娥倒给赵才人的,难道是?是有人还害赵才人,阴差阳错地却害了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喝了那杯酒,孩子或许不会死,元慧心中无比自责。
芸香在一边回忆道:“小世子出生时,就已经没了气息,奴婢记得王妃娩下胎衣时,有的脐带已经发黑了。”
“就是那杯酒!”元慧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元慧一直在庆安堂调养,太后日日谴郁若到庆安堂问候,有时还会送一些补品来。
福宁殿里,明妃正立在一边服侍着坐在软榻上的太后,太后正在修剪花枝。
明妃递上一只鲜花小心翼翼地说道:“前几日太后寿宴上,睿王妃可是吓死人了!臣妾突然就想到当日自己也是受惊小产了。”
明妃说完看了眼太后身边的伽善,心中正想着郁若干嘛去了?
太后才缓缓开口道:“哎,可惜了,辛苦怀了八个多月还是没留住。”
明妃也点点头,突然又想起赵才人,试探着问:“那天,王内侍带走了赵才人,现下她....”
太后利落地剪下花枝,抬眼看了一眼明妃,明妃会意,低头不敢再出声。
郁若走进来,见明妃在,便行礼道:“奴婢给太后、明妃请安。”
明妃见来人是郁若,抬眼笑了笑:“来了这半日,才见到尚宫。”
“劳娘娘挂心,太后惦记着王妃的身子,命奴婢去送补药。”郁若客套着。
明妃见自己在待着有些不合时宜,便告退了。
郁若向明妃行礼,伽善送明妃出去。
待人走了,郁若才开口道:“查清楚了,是皇后做的,皇后就为了让赵才人落胎。”
“糊涂东西!皇后真的是蠢!哀家看皇后这次如何收场!”太后气急,扔了手里剪刀。
“王内侍已经料理了赵才人,陛下虽然生气,但终究也要顾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子。”郁若试探着。
“此事哀家可以不追究,但是哀家要皇后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你去把嫣儿抱来,知会一声,皇后身体抱恙,不能理事,后宫的事情就交由静妃和明妃处理吧!”太后缓和了一些说道。
明妃一回宁祥宫,太后要她和静妃一起料理后宫的旨意就传了下来,她十分高兴,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太后的懿旨。
素墨端茶进来,看着自家小姐这么高兴,心中也甚是安慰:“娘娘,这下得了太后的青眼,咱们在宫里有了太后这个靠山,也好过许多。”
明妃坐在正殿的宝座上,素墨的话给了她一个警示,明妃收了笑意,嘟囔了一句:“太后。”
明妃细想着今日在福宁殿太后的表情,不免心中有些打鼓:“素墨,本宫觉得赵才人的事,有些蹊跷,你派人悄悄去打听打听赵才人的事。”
素墨点点头退了出去。
素墨派人去各处走动,奈何是皇帝身边的人办事,竟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素墨回来,遇见启全,启全便问:“怎么了?娘娘交代了什么事?”
素墨平日就与启全亲厚,便说了明妃所托之事。
启全见素墨如此,便去找了启禄,启禄是在皇帝身边当差的,当年启全和启禄是一起入宫净身做内侍的,是自小长大的情谊。
晚膳时分,启全被素墨带到了明妃面前,明妃正在用膳,半夏正在一旁侍膳,见素墨带着启全进来,便停下来。
明妃一个眼神,她便会意,放下手里的象牙筷子退出来。
素墨上前接替半夏的差事,替明妃布菜,启全行礼后才缓缓开口:“奴婢的同乡在陛下跟前当差,奴婢问了可那人只敢告诉奴婢,赵才人陛下已经下旨处死了。”
明妃闻得此事,先是一怔,立刻问:“什么时候的事?”
启全道:“当天就办了,家里人得了赏赐,已经连夜离了镐都了。”
明妃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言,让启安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