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这一醉,竟迷糊了三天三夜。她倒也不觉得困倦,还能记得每日给自己换药、换绷带,只是身体使不出大劲儿,总像踩着棉花,稍走两步便软倒在地。
菲利克斯气得牙根发痒,既要带队训练又要照料这个麻烦精,军装袖口沾的药膏渍比油污还多,一时之间都弄不清到底谁才是长官,谁才是勤务兵了。
第三天下午,星光终于彻底清醒,身体恢复了力气。
她抱着积攒的脏军服往洗衣房走,顺道去食堂打了份晚餐。暮色四合时,军官们三三两两归来,唯独不见菲利克斯。
星光等了许久,找弗雷德里希一打听,嘿,自家长官居然还在坦克训练场上,据说是领训的连队成绩不理想,正罚着加练呢。
“汉斯,你要去看看吗?”准备去洗澡的弗雷德里希夹着换洗衣物笑道,“从这儿到训练场有点远,我可以开车带你过去。”
她背上打包盒,堆上讨好的笑容:“长官,那就麻烦您啦!”
吉普车颠簸着驶过碎石路,卷起滚滚黄尘。训练场上,十余辆坦克一字排开,正轮番朝天空开火,在暮色中炸开朵朵灰云。空中有个黑点嗡嗡盘旋,炮弹炸开的烟云总慢它半拍。
“我们站在安全距离,他们还在训练,就先别过去了。”弗雷德里希提醒道。
尘土飞扬,光影绰绰。
天边火烧云正旺,而从更远的地方,黑暗正一点点吞噬为数不多的光亮。
“要一直练到天黑吗?”星光看一眼渐暗的天空,“天快黑了,能见度不高。”
“不知道。”对方一阵摇头,“那只靶机太难打啦,也不明白菲利克斯为什么要玩这群软蛋。”
“靶机?”这个触及到了星光的知识盲区。
中尉先生捂住被炮声震痛的耳朵解释:“无线电靶机,英国佬的玩具,我们的工程师改装了一下,用来练习对空射击。”
“那……开靶机的人岂不是很危险?”
“哈哈哈,上面没人。”
“无人驾驶?”
“这个词听着倒新鲜。汉斯,你的形容很贴切。”
我嘞个骚刚哩,无人机技术!
“那那那……还可以远程操控、实时传回数据画面吗?”星光盯着那个灵巧的飞行物,有说不出的激动和害怕。
“什么实时?不不不,这可太难了!”弗雷德里希像看疯子,“你以为这是魔法水晶球?哦,是哟,你才酒醒。”他指指场边挥旗的通讯兵,“诺,靠旗语传递信号,调整高度。”
呼,吓死人了!
某人拍拍胸口,还以为德军科技真的造出了现代无人机呢!
轰!
谈话间又一轮齐射。
硝烟散尽,黑点依旧在霞光中画着挑衅的弧线。
“等一下,长官,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远处,下一组坦克开始瞄准,在炮声响起前她迅速问道,“既然靶机是为了训练高空射击,为什么坦克也要拿它练习对空作战?”
装甲车的最大用途,就在于地面作战。
弗雷德里希捂住耳朵,张嘴大吼:“这个问题,你要去问菲利克斯!”
潜台词:鬼知道这家伙脑子抽的什么风。
“呃……”星光听出了他的无语,哈哈。
余晖渐落,天空黯淡,视野受限。
“他们估计还要待一段时间,”弗雷德里希看一眼手表,“汉斯,你是要留下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我再等等。”
“行。”
最后一抹晚霞褪尽时,装甲群亮起车灯。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哨声响起,训练暂告一段落。士兵们陆续跳下坦克,个个疲惫不堪。不一会儿,菲利克斯钻出指挥车,对着训练记录簿摔钢笔。
人群穿过观望台,星光向下招手,大喊:“菲利克斯长官!”
喊声穿过钢铁的轰鸣,菲利克斯抬头望见趴在观礼台栏杆上的身影,沾着机油的脸忽然亮了一下,又迅速板起。
确认他见到自己后,她立刻小跑着下楼。两人站在渐渐冷去的炮管旁,看着勤务兵们往坦克上泼水降温。
“酒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已完全清醒。”
“嗯。”
二人相顾无言,突然冷场。
星光有些局促地挠挠头,“长官,我给您带了饭。”说着,把背上的打包盒取下来,递到长官面前。
“嗯。”
对方接过她手里的饭盒,随便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来开吃。
周围的士兵们陆续散去,训练场变得安静了许多。
风悄然吹过,掀起地上的沙尘,在灯光下舞动。
星光坐在菲利克斯的身边,偷偷打量着臭小子狼吞虎咽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察觉到了星光的目光,抬起头,“汉斯,有事?”
“嗯。”她双手撑着脑袋,手肘支在腿上,黑眸子里笑意盈盈,“长官,这几天麻烦您的照顾啦。”
菲利克斯咽下嘴里的食物,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知道麻烦就好。”
“上一回是我没有注意,以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嗯。”
“以及,谢谢您的宽容。”
“……没了?”他不大满意地挑起眉毛。
“诶?”
星光眨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长官,您是想要口头以外的感谢?”
“嗯哼。”傲娇的家伙才不屑于直接承认。
“我的厨艺还不错。”
“嗯?”
“我会做中国菜。”
菲利克斯一点也不相信。
“真的,长官。我在哥本哈根的孤儿院长大,小时候常在中国嬷嬷那里偷吃,后来还跟她学了一手好厨艺呢!”
前半段实话,后半段扯蛋。
虽然不知道那会儿丹麦有没有唐人街,但星光自个儿的厨艺是公认very n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