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炮弹呼啸而出,却在最后一刻偏转了角度,只将205号的履带炸断。被气浪掀翻的弗雷德里希跌进泥潭,抬头时看见苏军坦克的炮口正转向自家的反坦克炮阵地。
“科瓦连科!你他妈在搞什么鬼!”索科洛夫政委的指挥车横冲过来,对着星光的频道一阵咆哮,“这个距离闭着眼都能打穿,为什么放过那辆豹式?!”
就在几分钟前,正是这位大尉亲自下令集火205号目标!
星光瘫坐在炮位上,喉间的绷带渗出暗红。她按住渗血的伤口,沙哑的嗓音在电流声中失真:“后面……更……重要……”
说谎。
炮管仍在发烫,硝烟在沼泽地上空凝成铅灰色的雾霭,而敌人的豹式炮塔侧面,“205”的编号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辛格看得一清二楚,长官手下留情了,多停留的半分钟足够装填手完成两次瞄准的时长。
战斗很快结束,穷寇莫追,索科洛夫跳下坦克,踩着泥泞大步走来。
“我需要解释,大尉同志。”他摘下被熏黑的皮手套,声音比冬日的涅瓦河还要冰冷,“您刚刚的犹豫,就像个才摸方向盘的新兵!”
他才不相信那套没用的说辞,他只在意自己看到的。
星光倚在灼热的炮管上喘息,绷带下的喉结滚动。她能感觉到科瓦连科的意识在混沌中躁动,那个固执的灵魂同样在质问自己的软弱。
但这绝非软弱,在海德拉格尔的两个月里,她比谁都清楚维京师第5装甲团的撤退陷阱。
而放过弗雷德里希,是有其他考量。
“侦察兵……”她沙哑的嗓音割裂了政委的怒视,“回去……等……”
贴心的辛格立即会意,眼睛倏地亮起:“长官的意思是先撤回驻地,等待侦察兵……”他突然愣住,“等等,您什么时候派的侦察兵?”
星光往脸上比划个大胡子。
“您是说葛罗米柯少校事先联络了游击队?他们会在我们突袭时从后方包抄?”
“嗯。”
肚子里的蛔虫,完全对了。
索科洛夫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二人:“科瓦连科,你俩这默契倒是让我意外。”
辛格挠头傻笑。
“但是——”他话锋一转,质问劈头盖脸砸来,“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今晚游击队的配合行动?连我也要保密?”
“嗯。”
“苏卡不列!”
“……”
“算了。”政委叹口气,挥挥手,泥浆顺着军装滴落,“回去等消息。”
二十分钟后,苏军阵地的观察哨打破僵局。只见三公里外腾起冲天火光,侦察兵跌撞着冲进指挥所:“德军工兵在沼泽边缘触发自家地雷!”
“德军在雷区后藏着的突击炮群,游击队用他们撤退路线反推了雷区布防。”葛罗米柯少校将作战地图拍在弹药箱上,“和您预判的一模一样,科瓦连科同志!”
这会儿,他们的帕伊奇营长怕是要发飙了。
星光长舒一口气,“嗯。”她抓起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一道弧线,指尖划过雷区边缘的标记,“现在……让工兵排……沿着游击队……标记的安全通道……推进。”
索科洛夫皱眉,显然不赞同她接下来的决策:“您还想继续突击?”
但葛罗米柯站在星光这边,他认为可以趁此机会将德军打个措手不及,说不定真就撕开一道口子了呢。
政委同志犹疑:“那之前的坦克伪装……”
“是时候诱敌深入了。”少校同志看向目光坚定的星光,“你说对吧,科连瓦科?”
“继续……主攻。”
“行。我们接着讨论作战计划……”稍停顿一下,葛罗米柯补充道,“对了,朱可夫元帅刚来电,要求我们加快突破速度。”
“……嗯。”
·
1944年8月14日。
凌晨3点17分,星光指挥的第1坦克营发起总攻。
沼泽地的雾气裹着柴油与血腥味,星光站在T34的炮塔上,喉间的绷带被夜露浸透。
远处,德军紧急调来的88炮仍在嘶吼,但火力已明显凌乱。
SU-85的炮击奏效了,敌人正在撤退回防!
不,是连续一个星期的车轮战奏效了。
“第1坦克营……”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克制内心的激动,“全营……冲锋!”
十辆T34碾过泥泞,履带卷起未爆的地雷。摩托化步兵猫腰跟在装甲洪流后,波波沙冲锋枪的火网扫过战壕,将试图后撤的德军钉死在掩体里。
“冲锋!”
“右翼安全!”
“前方坦克开路,撕开他们的防线!”
天空突然传来轰炸机的尖啸,防空炮火在夜幕划出曳光弹的轨迹。
“斯图卡!”
“他们的轰炸机过来了!”
“高射炮手——快!”
连续七个昼夜的高强度指挥让星光视线模糊,头疼欲裂。耳中突然传来尖啸,等意识再度回笼时,世界天旋地转。
“铁拳!”
轰!
火箭′弹狠狠啃进坦克侧面,整辆装甲被气浪掀翻。
爆炸的冲击让星光短暂失聪,她被惯性甩进泥沼,耳中嗡鸣不断,视野一片血红。
浓烟从变形的舱门喷涌而出,灼热的金属碎片擦过她的脸颊。车组成员的呼喊声变得遥远——装填手瓦西里正拼命拉扯卡死的舱门,炮手亚历山大在灭火,而驾驶员伊万已经没了声息。
“快!出!来!”
她嘶哑地吼着爬到坦克边,捡起一块烧红的铁条,疯了般砸向卡死的舱门:“伊万!瓦西里!亚历山大!”
轰!
第二发火箭′弹接踵而至。
灼人的热浪将她掀进弹坑,半截身子顺势滚入泥淖。
火光中,瓦西里的腰腹挂卡在舱沿,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她。
轰!
油箱殉爆的烈焰瞬间吞噬整辆战车,焦糊的血腥味灌入鼻腔。
“瓦……瓦西里!!!”
她挣扎着爬出深坑,十指陷入血水泥泞中。
没有回应。
唯有柴油燃烧的噼啪声,和渐趋渐近的德语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