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瞪大双眼,观念有些受到了冲击:“还可以这样吗?”
“陛下,史书这东西呢,最需要客观,但最没办法客观,因为所有人都有喜恶,当史官下笔时,哪怕他们秉持最公正的态度去写史,难道就一定能证明他听到的、看到的、写下的就是不争的事实吗?
这些过去的故事,会随着时间推移,故人远去,成为一群不知情人口口相传的异闻。最后没有证据,没有证人,但因为这条传闻的切实存在,后来的史官用他们的想想与猜测去零零碎碎拼凑故事,这个故事就已经不是先前的故事了。”
“既然记得不清楚,那为何还要史官呢?”
殷熠笑着同小皇帝解释道:“因为大家还是能希望记下自己的来处去处。希望文字或者图画能记录自己浅浅的来世上走了那么一遭。”
“史书上会记得朕,对吧。”小皇帝从座上下来,在书架上翻找史书。
“自然,陛下是君主,一定会在史书上有一席之地。”殷熠笑道。
他就不一定了,一想到角落一摞骂他的折子,想想后世评价就觉得其实不在史书上也挺好的。
“那会怎么记呢?”
“陛下做了什么,便会记什么。陛下如果开疆拓土,史书上就会记载我朝在陛下的带领下,疆域变得更为辽阔。
陛下如果政治清明,史书上就会记载在陛下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是个无饥馁的盛世。”
小皇帝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孩子可以思索,但当他深深思索时,殷熠就开始眯眼皱眉思索起来了。
“皇叔,如果想开疆拓土……”
看来他真把开疆拓土听进去了。小孩子的想法真的是说一句想一句。
“陛下为什么想开疆拓土呢?”
“想要一个大大的国家,朕可以在大大的国家里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殷熠哭笑不得,小崽子三岁已经有皇帝的野心了。
“陛下若是想要拓土开疆,必然要先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足以支撑一个浩大的军队。否则穷兵黩武,会民不聊生的。”
“好,那朕会努力的,朕会像秦皇汉武一般……”
他说的满怀期待,殷熠还是决定打断他:“陛下,你并不需要成为什么人,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不要用别人将自己束缚住。”
小皇帝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道: “好。”
“不过陛下,拓土开疆这个事,请不要在万国宴上提起。否则臣怕他们合纵连横,要打我们。”殷熠扶额。
“那明日朕要说什么呢?”
殷熠思索片刻:“等到各种仪式走完之后,陛下落座安稳后,可以先说一下“列位远道而来,可还适应水土?”这是第一句的客套,一般他们会一块客套两句,陛下听一听也就是了。
然后陛下等他们客套完,便说:“在座诸位,皆是远道而来的朋友,朕在此为诸位接风洗尘。”此时陛下应该一饮而尽杯中酒。”
“皇叔,朕不会喝酒怎么办?”
“放心,到时给陛下冲个颜色差不多的茶替代。”殷熠继续补充道,“此时,他们那些使者应该也是举杯敬陛下。
陛下等他们喝的差不多,便说:“诸位使者落座吧,莫要拘束。”
他们会有个客套的谢坐过程,陛下不用管,之后便宣布开宴即可,这个时候喜盛会高喊一声开宴。这就是开宴了,等内侍验过毒后,陛下可以优雅地吃一吃桌上菜品。”
“然后朕就不用说话了?”小皇帝小手用笔记着流程,有些字不会写还画了个圈。
“这个时候使者献礼,陛下可以说:“善”、“甚善”、“朕喜之”、“朕甚悦之”、“最得朕心”诸如此类的,说起时要浅浅微笑,来表示陛下对这个礼物勉强是满意的。”
“可以不喜欢吗?”
“明日,陛下最好还是违心一些,毕竟使臣来朝大部分并无恶意,只是为了在新登基的陛下面前混个熟脸。陛下若是实在不喜,可以扯一扯皇叔的手指,然后这时候皇叔会替陛下编一些话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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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纪事》:“天佑元年五月二十二日,陛下学诗而知纸鸢。
夜半难寻,遂自作纸鸢,以娱陛下。记四十八小鸢,二大鸢。
孤与陛下共藏大鸢,分而寻之。陛下胜,陛下已初通兵法,虽所感不深,然已知适时而用,适事而用,善矣。
孤亦借此教诲陛下,陛下欣而受之。
另孤今日共批阅六十四封奏折,诸事繁多,少有睡眠。孤深感疲乏,然忧心陛下与天下,实为孤之幸事,孤,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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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纪事》:“天佑元年五月二十三日,陛下省而自勉。
陛下得于太师之纸鸢,自省其劳动诸人,心中有愧。孤言:“陛下开颜,无可替也。其力也惟艰,其得也颇深。惟望陛下常思常勉。”
陛下亦因于太师之鸢,欲学书画,善矣。
另孤今日共批阅五十九封奏折,诸事繁多,少有睡眠。孤深感疲乏,然忧心陛下与天下,实为孤之幸事,孤,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