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抖去一身的沙土,一银蓝、一雪白,行至乡前。
镜乡原先因为资金不足,名字就刻在一块石头上,后来资金充足了,人们也看习惯了,于是就只是把那个廉价的石头换成了一个上好用料的石头。
但现在这块昭示着镜乡新生的石头结满了蛛网,只能勉强能看出上面写的是“镜乡”两个字,应是许久没人清理了,无字的空白处被人用血红色的漆笔乱花了涂鸦,张牙舞爪,也不知画的是什么。
有风顺着道路吹来,带着腐臭的味道,二人用手臂挡住脸,心道,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是个魑魅魍魉的盛行之地。
通往城里的道路虽平,小石子瓦砾却遍地,迟熙警惕着四周,今朝视线一直留意着迟熙脚下。
迟熙道:“这路倒是难走,看来近几日这座城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起雾了。”今朝看向道路的尽头,那里已是一片白茫,估计没有几分钟雾就会扩散到这里。
雾里最容易出事,一旦看不清人,很容易就找不见了,找不见还算是好的,如果是不知不觉间身边换了人,那才是凶险。
今朝伸手抓住了迟熙的手指,迟熙指尖颤了一下,却并没有抽出来。
今朝道:“手怎么这么凉?”
“血液循环不好,”迟熙说,“不是什么大事。”
今朝攥紧了迟熙的手指,目光也落在那里,他没有说话。
他以为,他不过离开了五年而已,可是迟熙的变化,好像真的很大。
雾漫过来了,再向内走,挡路的事物从小石子逐渐变成了砖头和大一些的石块,城内家家户户铺门紧闭,门可罗雀,几棵半枯的老树拢在雾里,像极了驻在路旁的凶煞恶鬼。
树下倒扣着一个鸟窝,许是被风吹掉的,几只狗瘦骨嶙峋,不知是家养犬还是野犬,看见生人吠了两声,又没力气地趴下,四周便恢复了死寂。
此间无声无人,总之是看不出一点富饶的样子。
迟熙和今朝一同去敲了几家店铺的门,门内皆是无人应声,正细思间,竹竿扣地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咯哒咯哒,空荡荡的街道上隐约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由远及近。
两人皆不动声色地屏息凝神。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妪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晃地走到他们面前,她的声音干涩暗哑,直勾勾地看了他们一会才开口:“二位仙师是来驱鬼的吧?请随我来。”
她的脸看起来苍老过了头,牙也脱落得没剩几颗,瞳仁几乎扩满了整个眼睛,看不见眼白,且脚跛了一只,腿细得出奇,想来走到这里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今朝心说,为何不换一个腿脚好些的人来接他们呢?难道城里其他人都已重伤不能动不成?
“这些铺子里的人呢?”迟熙问。
老妪扫了眼这些空房,说:“仙师说这些铺子啊,这几个月城里频繁有诡异的事发生,有人说是闹了鬼,起先我们还不信,想着我们在灵山脚下,就是真要闹鬼也轮不到我们这里,可是这几日,事情越来越不对,还有不少人因此受伤丧命,我们这才不得不信是真闹了鬼,我们害怕啊,不敢待在屋子里,就聚到城中心的空地上,人多,也好壮胆。”
迟熙:“是谁提议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的?”
“是我,”老妪说,“仙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今朝开口道,“若你们城里真有东西作祟,你把他们聚在一起,生气聚集,那些东西马上就会过去,到时候一个人都跑不掉。”
迟熙捏了下他的手,温文尔雅地制止道:“今朝。”
今朝立刻收了声。
迟熙:“先带我们过去吧。”
“好,好。”她忙不迭地点头,手中的拐杖把地面叩得哒哒响,她尽自己所能地加快回去的速度。
——
“啊啊!救命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谁看见我儿子了?”
“仙师呢?仙师怎么还没来?”
没走出几步,某个地方就传来了这样的叫喊。
迟熙和今朝立即掠身过去,果不其然,那传来喊声的位置上空黑气弥漫,在满城的白色中十分醒目。
有人看到他们,张口欲求救,但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被一道极厚的黑气缠住,黑气缓缓收拢,他眼珠爆出,呲目俱裂,不到一秒钟就被吞噬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