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该这样的……”他声音又低了下去,喃喃着。
林笙用力摇头,话音带着哭腔:“不该是这样的,她早就不喜欢这里了,是这里的人默许她被掳走,是这里的人抓的狼……她又怎么可能喜欢这里?”
被焚毁的房屋彻底塌了下来,砸在地上,把一切淹没在灰里。
夏知砚说:“我将她的记忆拿走,她不记得,照样可以快乐地生活。”
“可不记得就是没发生过吗?”林笙一直在哭,“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到有一天她知道一切了又该多么悲痛欲绝?”
“你还有脸说!”夏知砚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骇人可怖,“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是最没资格评价她的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的灵识留下来!”
林笙低下头,她苦笑了一下,“对,我没资格,”她又说:“可是夏知砚,你放了她吧,我说真的,是我错了,你把我囚禁在这里——囚禁就囚禁吧,可小雅是无辜的,你放了她的灵识,让她转生吧。”
“什么转生,”夏知砚呢喃了一下,“她灵识还在这呢,她还没有死——”
“她已经死了!”林笙喊完自己也抖了一下,似乎这句话也伤到了自己。
夏知砚:“她的灵识……”
“只是灵识而已,那不是她,”林笙咬牙接着说下去,“放了她吧,也放过你自己,我们早就该离开了,你也该向前去。”
夏知砚死咬着唇,小雅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望着已成废墟的镜乡,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迟熙不愿看这些理不清的是非,生死,爱恨。
他见过很多人的苦痛,与他有关的,与他无关的,初时他会悲悯,会哀伤,甚至会说上一两句命运不公,再后来他便不会了——
世上的苦难太多了,救不了的,便不看吧。
他抱着醉魂剑,一边走一边收拾残局。
遍地的“人”逐渐现出了原形,果然只是众多受了轻伤的牲畜。
他走到一些尸体前,那些尸体看起来像是死去很久了,身上都是焦痕,他们躺在地上,一直没有变化。
迟熙认出其中一个,那个人和跑去小雅家通风报信的李大妈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这些都是死尸,是夏知砚把他们制成傀儡,守护这里。
迟熙又紧了紧手中的剑,所以今朝身上的血,是来自这些死尸在他身上划出的伤。死尸制成傀儡,动作迟缓,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往往是用来吓人的,但整整一座城的死尸都被制成傀儡,而今朝只有一人,双拳难敌四手,不可能不被重伤。
迟熙想,当时今朝会有多疼啊。
“仙师,”小雅走到迟熙身边,她微笑着向他仰起头,“我想走了。”
迟熙温和应道:“好。”
夏知砚怔愣着:“小雅?”
小雅看向他,眼中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神色,她不恨他,但爱……好像也没有了。
迟熙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画出一个印,然后拍到她背上,迟熙动作很轻,她却被拍得向前走了半步。
神佛什么的……原来从来都是骗人的……
“好啦,”她弯起眉眼,像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样,语调活泼,却不知在说与谁听,“我走啦……”
白色的光从她的胸口涌出,散作了满天的云烟,夏知砚伸手去抓,只抓到了风。
那个小女孩安静地躺在地上,这一次,不会再有谁让她睁眼了。
“为什么……”夏知砚哀恸地跪进尘埃里,十指在地上抓出了血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啪——”
迟熙正要将林笙的灵识也放出来,听声一怔。
夏知砚竟是自爆了灵识,倒在了小雅的身体旁边,手与她紧紧扣在一起。
灵识消散,魂魄转世之后也只能生生世世做一个痴傻之人。
何必呢?
迟熙叹了口气,他送走了林笙,他将他们三个的遗体放在了一个墓碑下。
就这样吧。
人间事一旦和爱恨都挂了钩,就再也理不清了,只知道是缘分未断,纠葛了一世也不能止歇。
原本他应带夏知砚回去处置的。夏知砚屠城,修炼死尸傀儡,强留别人的灵识于世界,这些都是有罪的,可还没等他将他带回去,他就自爆灵识自杀了。
一座小小城乡,无数笔命案,最后竟是两厢幻境,一纸荒唐。
出了镜乡,那些个被莫名其妙卷进此事、一无所知又被莫名其妙丢出来的掌门正零落在四周,迟熙看也不看,揣着剑匆匆而过。
他已经在刚入幻境和今朝分开的空档,就逐一见过了身陷险境的他们,顺带解决了春坤派和失踪弟子的事情。
至于他是如何把这些人一起拉入幻境,如何趁着风沙把他们分开来丢入险地,如何笑眯眯地一遍又一遍问他们弟子失踪是否和春坤派有关等,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