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另一个道:“就是啊,我看他天天跟在掌门后面,马屁得很,哪有一点儿重伤的样子?”
“人家可是掌门首徒,那叫唯一的弟子,”又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哪是咱们能比的啊?”
有一个小弟子年岁大概是比其他几人小一些,身高比旁人要矮,体型也比别人瘦小些,他小声道:“但是掌门这么做肯定有掌门的道理啊,也许今朝师兄受了什么内伤,或者需要休养……”
“什么需要休养啊?你到底是谁那边的人?你没看人家天天跟在掌门身后,马屁得紧吗?掌门外出哪次也没见落下他啊。”
“咳咳——”黎忱五指成拳虚握在嘴边。
“这是在讨论什么呢?”黎忱把狗尾巴草捏到手里,“讨论得这么热闹。”
几位仙尊中,数黎忱平日里最能和弟子们打成一片,灵力也不高,有事情就只会找迟熙,总而言之就是最不像仙尊的仙尊。
几位弟子见是这位仙尊,原本悬着的心又落下来,“黎忱仙尊。”几人拱手。
黎忱点点头。
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弟子开口道:“我们也没讨论什么要紧事,就是在说晨修的事。”
“晨修?晨修怎么了?”黎忱一脸好奇地问。
几人互相看看,仍是那个弟子说:“就是这几日今朝他——今朝师兄没来上晨修,我们在讨论,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是啊,”黎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今朝前几天回来的时候浑身浴血,伤口多得不计其数,本来该好好休息的,”黎忱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是最近山里的事情太多了,外面的事情也是应接不暇的,掌门师兄都已经好几夜未睡了,他身边又没有如意的帮手,小师侄只好托着重伤的身体起来帮忙,我们说那就让他再少去几个月的晨修,多歇一歇,他还偏不用,说怕其余弟子认为他仗着掌门撑腰,不守规矩,肆意妄为,唉……”
黎忱添油加醋地说完,几个弟子连声说是,也不敢再说其他。黎忱拍拍最开始为今朝说话的那个弟子肩膀,然后一边薅着狗尾巴草一边摇头离开了。
“这帮弟子可真喜欢背后嚼别人舌根。”黎忱心中嘀咕,继续溜达闲逛去了。
竹枝交错,影布石上。
迟熙两人回风不渡时路过竹林,见竹林中传来阵阵低语和衣料摩擦的声响。
什么断绝七情六欲都是小说话本里才有的东西,能不能飞升能不能提升境界看的是修为和悟性,没见过哪个真正悟性高的人因为谈了恋爱、有了爱人就掉境界。
在春坤派,弟子们谈情说爱就是被师尊们撞见了也无妨,没人会管他们,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偶尔动情偶尔逾矩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迟熙已对这些事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地继续向前走,跟在他身后的今朝却有些好奇,余光不断地向那边瞥着。
“怎么,羡慕了?”迟熙注意到他的反应,笑问他说。
今朝的视线从一对紧紧拥抱的情侣身上收回来,落在迟熙身上,他“唔”了一声,“有点。”
迟熙原只是随口逗他一逗,哪里想到他真有这种想法,当时脚步一滞。
“哦?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他若无其事地问。
“没有。”今朝说。
他只是有点羡慕他们能毫无顾忌地拥抱彼此。
他想抱一下迟熙,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但是他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无缘无故也没什么的,毕竟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
今朝伸出手,想从后面抱住迟熙。
但他感觉到迟熙似乎是不开心的——很不开心。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自己羡慕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过——
今朝又收回刚伸出去的手,他想,不管因为什么,迟熙应该是不想自己抱他的吧。
迟熙一脚踢开挡路的小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反正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回来路上的好心情全都在刚才今朝的一句“有点”里烟消云散了。
“师尊?”今朝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没什么。”迟熙也觉得自己不开心的莫名其妙。
他低下眼看自己被拽住的衣角,不忍心今朝被自己的情绪影响,他拍了拍今朝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道:“你既然叫我声师尊,我总得教你些什么,你可有什么想学的?”
“师尊想教我什么?”今朝微微侧过脸,顺着睫毛的弧度看他。
阳光是暖的,落在他身上像是渡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这话倒是问住了迟熙,自小他和今朝一起听谢戎讲课,一起练剑,他读过的书,今朝也看过,他会的剑法,今朝定然也会。
迟熙道:“我教你书法可好?”
别的事情他说不准,但光论写字,确是一般人都比不得他的,当年谢戎在的时候没少表扬他,哪怕现在四海皆说他草包无用,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写的一手好字。
“好。”今朝回答。
那些不愉快的微妙的东西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了风里,至少一时片刻无人会重新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