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的话,好像远没有这么亲密,亲密到同榻而眠,同寝而居,虽然……每次都有很正当的理由……好吧,也没有那么正当。
迟熙翻了个身,面朝着房间的门。
而且如果只是师徒,他也不该那样害怕失去他,害怕到方寸尽失,莽撞又愚蠢地向水里冲,就算没有他今朝也能很顺利地出来吧?真不明白他那时候到底在干什么荒唐事。
只是师徒……太浅了,他想,好像有什么很炙热的东西被缚在这两个字中,一丝一丝,缚成了茧。
他就像一个围着茧转的傻子,东戳戳,西碰碰,却不敢帮里面的蝴蝶出来,怕影响它羽化,怕它因此再也无法展翅,所以只能等啊等,等啊等,用饱含着热切和紧张的目光,等一只蝴蝶的翩飞。
可他又怕有什么东西束住了蝴蝶的翅膀,没有他的帮助,那蝴蝶真的无法破茧而出。
他想,茧里面大抵是一种很热烈的感情,一个足以烧遍人全身的感情。
他又忆起比剑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化形后的今朝。
与君初相见,恰似故人归。
那时,真的只是因为当真是故人吗?
现在,真的只是主人对灵剑或是师尊对徒弟的感情吗?
他不能完全想明白。
灵剑和主人多亲厚想来也不为过,但只是这样说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好像……少了些更沉重的事物。
很重的,落在胸膛里是热烈的。
是什么?
一直在失去的人,得到什么时往往不会去思考很多,好不容易有了一处心安的地方,就想什么都一股脑地递过去,脾气、情绪、该有的感情、不该有的感情……
不该有的感情——
房间里很安静,针落可闻,他身后那人浅浅的呼吸声是那样不可忽视。
茧破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无人察觉。
他想,今朝又是怎么看他的呢?师尊?主人?
他边想着边转过身。
今朝累了,即便无需睡觉此刻也已呼吸绵长,他面朝着迟熙,长长的睫羽遮在眼上,银蓝色的发带未解,和发丝缠在一处,垂在交叠的衣领处。
迟熙伸手解了他的发带。
这人真是,将他照顾得那样妥帖,却一点照顾不好自己。
不过……迟熙凑近看他。
白日里这人醒着的时候,总是冻着张脸,又偏偏极听他的话,让他忍不住去逗。现在这人静下来,轮廓也变得柔和了,若说他醒着时是冷然让人不敢近观的俊朗,那他睡着时就是让人心安意适的温润。
他点了一下今朝的睫毛。
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我的灵剑,我的……小徒弟。
迟熙一夜未睡,寅时才渐渐入眠,这可难为了按时按点起床的今朝。
今朝看着睡得正沉的迟熙,内心纠结,他昨夜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身侧的人一直在翻身,定然是没有睡好,他想让他再睡一会,但是若再不回去,藏风山那边怕会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或是出了意外,若是因此来找人就不好了。
一炷香后,临近藏风山的上空,迟熙悠悠转醒,就见脚下是白茫茫的云。
迟熙:“……今朝。”
今朝:“师尊?”
迟熙:“放我下来。”
今朝:“下面是河,师尊。”
迟熙:“我让你把我放剑上!”
此刻今朝的本体在他们下方飘着,而灵体正抱着他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脚下山河绵延,身旁白云翻涌。
一切都很好,如果迟熙没被抱着的话。
怎么说他也是一代仙尊,一任掌门,当年也曾白衣执剑,挥袖平乱。就算被宠得有点四体不勤了,他也不是残疾了,让人抱着算怎么一回事?他不要面子的吗?
迟熙:“快点。”
今朝:“哦。”
“你身体怎么样了?”迟熙惦记着今朝的身体,脚尖落在醉魂剑上就问他。
今朝说:“好的差不多了。”
迟熙点头,今朝应是不会对他说谎,他说差不多那就是差不多了。
“师尊。”今朝又唤他。
迟熙:“何事?”
“你昨晚是不舒服吗?”
迟熙:“没有。”
“那是客栈的床不舒服?”
迟熙:“不是。”
“那师尊为什么一直翻身?”
迟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