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仙人踏云来。
从远处看去,那些人脚下踩的是白茫茫如云朵似的一大片,圣女与信徒皆立于一片巨大的云雾上,但若盯着一块“云”仔细看,却能在其上看出密密麻麻的蜂窝一般的细小孔洞。
春坤派的众人站在一柄巨大的重剑虚影上,剑边一圈一圈扩散着淡金色的光芒,今朝带着迟熙就落在这金色重剑上。
两方对垒,迟熙窝在今朝怀里,像个看戏的似的作壁上观:“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这位姑娘为什么要在身上缠上绷带?”
风掀起女子黑色的斗篷,露出里面洁白的衣裙和没有绷带的手指。
她身边的一个护卫绷着脸道:“圣女怎能和凡人一样?世间腌臜气何其多,用绷带缠住才能永葆圣洁。”
“那为什么手指要露出来呢?”
“手指要赐予凡人脱离世俗之苦,自然不能遮盖。”
“那眼睛为什么要露出来呢?“
“看路。”
“不会有你说的什么腌臜气趁机而入吗?“
“不会,圣女受天地庇佑,任何邪祟不得近身。”
“既然邪祟不得近身,那她缠绷带做什么?”
“你有完没完?”
迟熙说够了,拽了下今朝落在他身上的袖子道:“放我下来吧。”
今朝把人放下了,却没撒手,他抓着迟熙的手不放,过一会才察觉到不妥,却只是从抓着迟熙的手变成了勾着他的一根手指。
秦瑜带着楚愿从破开的裂口出来后,一点目光都没分给他们,直接就站到夙泱身边去了。
“还撑得住吗?”今朝凑在迟熙耳边低声问。
“撑得住,”迟熙耳畔一热,又起了逗他的心思,道,“如果我撑不住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撑不住了我就带你走,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只要你想走,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能带你闯出去,”今朝一字一字敲在迟熙心上,末了又道,“但我知道你肯定能撑下去。”
祸世之众尚未解决,弟子因他身陷囫囵,他又如何能撒手不管兀自离去?就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得直着脊梁骨撑着。
两方对峙不前,谁也不率先动手,一方是因为训练有素,无掌门命令不擅自行事;一方是因为所谓的信仰,圣女不开口无人自作主张。
迟熙慢悠悠道:“打不打?不打我们就回去了。”
女子缓缓抬头,露出一直遮在黑色斗篷下的姣好面容。
她也不想打,硬碰硬对上这么多人,她并没有胜算,可是进过圣女观的人不能留,他们知道了太多东西,传出去的话,必然会有许许多多的愚民要对自己喊打喊杀,还有后来的这些人,不知道是怎么找过来的,很有可能也知道些什么,同样不能留。
她的声音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抱歉,但是你们一个都不能走。”
天空中稀薄的云慢慢聚拢,搅在一起,成了大片的白,刺目的阳光被隔在云层之上,照不见这剑拔弩张的景象。
一方修士立于重剑上,一方信徒立于白雾上,他们悬停在空中对峙着,谁也不率先拔剑。
重剑周围环绕着丝丝绕绕的灵力,将修士们的脸照得清晰。
迟熙调笑的表情收敛了,他神色冷然地凝视着前方。
女子双手交叠在身前,柔和道:“杀。”
声音传出的同时,重剑的光影与白色的云雾骤然撞在一起,数以万计的蛊虫从众信徒袖子里、衣裳缝隙间爬出,千万缕灵流环绕众弟子周身,斑驳着乌黑的白色气流与金色的浪潮碰撞着卷上天际,而后缠斗着四散到各处,碰撞声起处迸溅出金色的光焰,瞬息之间,残破的圣女观旁就成为了一大片相杀的战场,两方如饿狼猛虎,猝然相撞,撕咬着涌向对方的阵营。
春坤派的弟子意不在与对方争个你死我活,他们一边用灵剑化解掉敌方的进攻,一边飞快地向前奔去,很快,他们的队伍就在前进时分出了两翼,迟熙带着一路弟子稳居两翼中央,整体的队伍看上去就像一只大手,正在逐步将这些信徒捏向手心。
“后面的人向回撤,前面的人向前冲。”圣女警觉地发现了端倪,用灵力扩大音量,在阵前道。
一旦让对方的两翼修士碰了头,他们的人就会陷入包围,到时横冲直撞,哪怕原本有胜算,也会被突如其来的围攻吓得缩了士气,她立刻随机应变,采取另一阵型,他们的队伍在她的调配下飞快地组成了一柄修长的利剑,只要穿破迟熙带领的包围圈,将对方的修士拦腰斩成两队,没有迟熙在的一队必然人心不稳,到时便可逐个击破。
她的应变能力是极强的,可居于两翼的弟子亦是春坤派出类拔萃的弟子,只会巫蛊和一些微末法术的信徒到底比不上,随着战线拉长,春坤派的弟子很快超越了他们,两翼融成了并行的两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