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漱后,徐永亿靠在床头,例行地开始写日记。把一天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她这么开头道:“无聊的但带点有趣的一天…”
首先就是结识了顾庆之这一大家子。
本以为,一个政府高管的家庭成员也该都是不苟言笑的无聊模样,却没想一家人之间的互动却满是轻松和融洽的氛围。
徐永亿从况朱梅那意外了解到,叶青还不是顾适的亲生母亲,是顾庆之在发妻去世后续弦的第二任。可在饭局上,徐永亿却是真没在顾适和叶青的交谈互动中看出来那种继母与继子之间的隔膜和不自然。
她还记得餐后上甜点的时候,叶青刚准备拿勺子,顾适就把糕点移开,说里面有芒果,然后让服务员给她换了另一道。动作的熟稔和语气的体贴不像是演出来的。
徐永亿一边想,一边觉得有意思,心中又不住地泛出点异样的情绪。
衣食无忧,万人之上已是普通人的毕生追求了,再加上家庭如此和睦幸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再大的天才也不过投胎的天才。徐永亿眼前浮现了顾适那张仅一眼就能暴露出身的矜贵长相,忽视掉心里那一丝可以被定义为“嫉妒”的情绪,她撑着下巴,没忍住在空荡的房间里叹了句:“oh lucky boy”。
日记收尾,写下日期,合页,她又突然想起两家人最后分别时还怂恿两人互加了微信。
她记得当时自己也没推就,直接就把二维码往顾适眼前一伸,听到手机叮了一声,就给塞回兜里了,也没抬头看一眼对面那人啥反应。
直到那家子走远,离开了视线范围内,徐永亿才又把手机掏出来,直接把顾适拉进了“不熟”的分组里。显而易见,她当时认为,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该是和顾适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即使是饭局末尾,顾适那或许可以被说成是贴心的举动也撼动不了她对那人第一面的刻板印象——一个循规蹈矩的上流社会精英男,她对此实在起不了过多的兴趣。
然而,在当下月黑风高,百无聊赖的夜晚,又随着执笔日记涌上心头的追忆,顾适这人的形象在她脑海里突然一点点变得立体起来,让她莫名起了对这人打探的兴致。
徐永亿平时很少对人好奇,但她知道自己的好奇心一起来就覆水难收。没有过多思考,徐永亿拿起手机直点开了那人的聊天框。
这人取名和头像实在过于大众——一个Kevin,一轮圆月,徐永亿赶紧把备注改成了他的名字,不然没过多久这个微信估计就要被她同那一群的千篇一律的“Kevin”给清理掉了。
手机的界面停在了顾适的个人主页,徐永亿没急着点开,而先是平躺下来,拉起被子,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又慢悠悠地捞起手机开始接下来的社媒窥探行动——像是在优雅地准备享受一顿已经预期到会可口的晚餐。
她的预期没错。
本以为要么是一杠横线,要么就是全是公号文的三天可见,却意外的是全开放的状态。这无论是放到哪个她有所往来的圈子里都稀奇的很。
顾适一年发的朋友圈不多,基本一只手能数出来,但几乎篇篇都是四五张生活化的照片,配一篇三四百字的小作文。
在朋友圈给自己拍纪录片呢。
徐永亿扬起嘴角,没忍住吐槽了一嘴。
这里面有他去南极和企鹅的合影,也有和多年未见发小的生日聚会,有梅西夺冠的庆贺,还有悼念喜欢乐队主唱去世的小文章……文笔平平,每条都是小学生都能写出来的流水账,但倒是意外地真诚不做作。日记般的写实记录再插上几句个人感触。
纪念乐队歌手的那条,主唱的照片后配的是一张一只手握着架子鼓槌的俯拍照,小臂上浅浅的青筋蜿蜒,内侧露出了一个还泛着红的刺青。画质有点糊,只能分辨出是一排英文字。
顾适今天穿的是长袖,她无从印证这是不是他本人的手。
但如果是的话……没由来地,徐永亿心里莫名被挠了一下。
不能说她对有刺青的男人有好感,只是但当一个处处透露出完美气息的人格形象突然裂出了一丝不属于原本她心理设定的细节,这种细节便会瞬间像个钩子似的把人钓走。
带着凉意的晚风带着困意和秋意从窗户缝里吹了进来,徐永亿捋了捋扎进眼睛里的一根刘海,然后把屏幕熄了,随手把手机往床脚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