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适的律所规模不大,但室内空间布置得颇有设计感,从前台绕过去后是稀疏的五六排工位。工位和工位之间隔得很开,彼此间有可自动升降的隔板,徐永亿很少在国内公司里看到如此的设计,没忍住多瞟了几眼。
顾适在余光里留意到她的动静,慢下了脚步。
“这些工位都是你们自己设计的?”
顾适顿了片刻,“算是吧,我们提供想法然后外包给负责出设计稿和定制家具的公司。”
“啧,挺会想。”
徐永亿知道自己又犯了工作上的老习惯,在面对生人时总会忍不住用empty talk来填满整个空间,虽说对大部分人挺受用,但肯定还是有些人会感到负担,她及时瘪住了嘴。
好奇地多扫了几圈,徐永亿又落下了步伐。见前面的人已经转了个弯,她连忙收回目光跟上。
“到了。”
资料室就在玄关第一间,徐永亿看着前方骤停又猛然放大的灰色布料,结结实实来了个急刹车。还好有常练核心,又想起自己今天脸上还没打散粉,徐永亿更庆幸了。
顾适帮她录好了临时的指纹权限,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文件放置的位置就回了办公室。
一场业界瞩目的公诉案文献不是一般的多,徐永亿一个人在资料库里的办公位上一会翻翻资料一会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欣赏下A市的摩天大楼集群风景,不知不觉落日余晖就席上肩头。
徐永亿伸了个懒腰,转过去望了望天色,又回过头来看看桌面上还残余了三分之二的大部头,由衷地哀嚎了一声。
看着玻璃门外事务所的员工也都三三两两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徐永亿不太好意思一直待到被人赶,打算同顾适招呼一声就回酒店。
顾适的办公室就在资料室的旁边一间,徐永亿刚想敲门却听到门内传来模糊但密集的讨论声音。透过百叶窗能看到那人正拿着一本文件,紧缩着眉头跟身边的助理说着什么。其中夹杂的的术语徐永亿听不懂,反正看起来不是个适合打扰的场景。
想了想,徐永亿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翻开顾适的微信界面输入。
做律师这行估计是真忙。看那边一直没回复她还点开他的名片,确认了自己没给他开消息免打扰。直到徐永亿回了酒店,洗完澡吹着头发的时候,顾适的消息才回了过来。
一条十几秒的语音,徐永亿条件反射皱了下眉。
除了工作上的领导,她还很少遇见那种仅仅两面之缘的人直接给她蹦语音的。她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把那条语音转成文字。
普通话倒是标准——“我一般八点半到公司,你这几天可以随时过来看。我这边还有一些之前调研时接触到的一些行业相关人员,对你们的项目应该也有帮助,你明天提醒我给你列一下他们的联系方式。”对着屏幕点了点头,熄屏、倒扣、继续吹头发。
吹完头发,一天大脑的高度集中让徐永亿一些常规的护肤都懒得做,直接倒在床上。刚洗完个热水澡,大脑还一片雾气,她两眼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才想起自己的已读不回的老毛病又犯了,顾适的微信此时应该还静静躺在她的聊天框。徐永亿够到手机,换了一个趴着的姿势给他回了个ok的表情包。
然而对着那略显空旷的聊天框盯了几秒,徐永亿不知怎的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条语音。带了点马路上环境音的男低音立马从手机里传来。
顾适这人在面前的时候,徐永亿只留意到他那还算出众的眉眼。现在一切背景略去,男人清朗明晰的声音在寂静的酒店房间独立的上演,她才发现他的声音也挺有辨识度。
这人有个专属的说话节奏,不急不徐的,慢,但莫名有一种自带安抚的魅力让人有耐心地听下去。声线低沉但吐字清晰,有清澈的色彩。字从喉咙里滚出来,像剔透的玻璃弹珠无声的落入湖里。徐永亿莫名其妙在脑中想象了下顾适同委托人说话的场景,又莫名其妙点了点头,感觉会让人很安心把案子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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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徐永亿就到了事务所。早上八点多,前台还没上班,律所的大门紧闭着,但里面的灯已经把律所照得透亮,能看到工位上三两个职员已经坐在工位上整理着手头的事。
早闻律师是个过劳死的高峰行业,她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徐永亿在门前等了半天,对着那些职员们挥了挥手,希望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动静,咯吱窝都扯酸了,无果。又等了一会,结果最后还是打开微信拍了拍顾适跟他说自己已经到了。
对于那种向来视麻烦他人为Plan Z的人是这样的,不到最后一刻,脸皮厚不起来。
又等了五分钟,见聊天框半天没人回应,徐永亿刚准备给他打个微信电话,余光中就看到一个人影步履匆匆地向她走来。
今天的顾适没穿外套也没打领带,只着了件看着像棉麻质地的白衬衫,恰到好处地勾勒了下胸肌线条,然后被整齐地扎在西装裤里。这人从斜角快步走来,徐永亿往下压了眼神,啧,屁股也还挺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