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柳琢光不明,她眨了眨眼,神色疑惑,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曲折柳轻快一笑,走到她身侧。
“所以,可别把问心镜放我这。”
关栩耳朵飞快捕捉到这句话,竖起大拇指,认真道:“可以放我这。”
“这是你说的那件宝物吗?”
柳琢光没忘了,关栩说过他是为宝物来的。
关栩笑笑。
曲折柳:“我建议你不要留着,这东西,你握不住的。”
关栩耸肩:“我觉着也是,可我想干的事,没它也握不住。”
曲折柳:“有人能握住不就行了?”
关栩:“你是有人?”
曲折柳含笑:“我认识有人。”
这两人在身后打着哑谜,柳琢光无所谓地转过身,她摆弄着问心镜,想入非非。
半晌,脚步声传来,柳琢光抬手正要递给关栩问心镜。
关栩摆摆手。
“你不要了?”
“不要了,你留着吧,说不定日后有用。”
“我要它有什么用?”柳琢光抬眸,眼神清明,像是寒山涧最澄澈的潭水,不曾夹杂人间的半分污垢,她垂下眼皮,低声重复,“我要它又有什么用呢?”
太衍灵器数不胜数。
用师姐换取的一件上等灵器,有什么用?
又有谁会用?
“问心镜还是挺有用的……” 这话关栩说的声音极小,说到最后,他沉默下来。
曲折柳目光落在柳琢光身上,温和如玉,他开口:“要去见见那些村民吗?”
柳琢光摇摇头,脑海忽地飘过一道人影,她抬眸:“花田这边的鬼物都净化了,但那座庙里林秀还在。”
曲折柳会意,平静道:“不在了。”
柳琢光眉头一蹙:“也净化了?”
“蝶妖本体的伤,是她动的手。”
以魂为刃,方能伤到蝶妖即将大乘期的躯体。
柳琢光霎时了然,她直勾勾看着曲折柳。
“你什么时候……”
曲折柳目光宁静,开口打断她:“我本不想你知道这些的。”
“是你不想还是师兄不想?”
曲折柳静了下,说:“都不想。”
这次,轮到柳琢光静默了,她凝望了曲折柳,半晌,忽地脚尖一点,纵身离去。
关栩一头雾水:“她这是怎了?”
等柳琢光匆忙进入残破的神庙时,那道人影隐隐约约,似乎等候已久。
林秀见她来了,安然一笑。
“我以为看不到您了,可路仙师说,您一定会来,所以我就等了。”
村子里的女人一辈子没走出去过,更没资格看书学文,她所有的思想都来源于祖祖辈辈。
她们说要相夫教子,要家和万事兴,要夫唱妇随……
没人说要是受了伤怎么办,她只会学着曾经无数次坐在村口槐树下,念叨过嘲笑过的女人一般,一哭二闹三上吊……
丈夫回来了。
满身的酒气。
他看着女儿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他明明回来了。
可她突然不想他回来了。
她似乎得到了所有,却又像是失去了所有。
晚归的斜阳如血,冷寂得可怕,暖洋洋的天底下,她听着槐树下人们笑着说到自己,她也不知自己该想什么了,于是乎,稀里糊涂回了家。
家里,她辛苦拉扯大的孩子只瞅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眼底的冷漠显而易见。
她站在原地停了半天,才转身离去。
她绞尽脑汁想到的惩罚,也不过是让这个“家”就此失去一个苦力,她以为他们起码会愧疚一下,起码会在吃饭时思绪到她。
可是,她才刚死了三个月!
他们怎么能那样欢快地迎了她的表妹,她看着表兄唾弃自己,看见丈夫虚情假意推辞,看见孩子满眼漠然,更看见……表妹的不安。
绝不能让表妹重蹈覆辙!
可当她拼命钻出古井,却只能被蝶妖困在庙中。
倾听着那些被欲念迷惑的人,一声声商讨,该将谁送入妖腹。
而后,她作为难得清醒的鬼物知晓了村中人变化的真正原因。
但她即便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出都出不去。
偏偏这时,模样温润的青年破开幻境,走到她面前,他说他有个法子,能杀了蝶妖。
她应下了。
柳琢光单膝跪地,仰首看着林秀,嗓音沙哑。
“抱歉。”
林秀笑了笑,疲倦苍老的面容上,那双眸子温柔慈爱。
“为什么要抱歉呢?这不仅是你的事,更是我的事,没有谁一定得护着谁都道理,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担在自己的肩膀上啊。”
柳琢光不语。
“路仙师说得还真没错。”
“她说什么了?”
林秀笑着说:“她说,你一定会来,一定会难过,一定会强撑着说抱歉。”
那位夺得躯体的路仙师,面对即将升起的旭日,轻声说着,她那位师妹是个看似冷淡孤傲,实则极其重情义的孩子。
面对如今的局面。
师妹心里一定是很难过的。
她对不起师妹。
柳琢光又不语了。
林秀的魂魄又稀薄了几分。
林秀也意识到了这点,轻叹了口气,弯腰伸手触碰柳琢光的脸颊,手指却径直穿过,林秀顿了顿,无奈一笑,眸子认真地注视着柳琢光。
“小仙师,你做得很好了。”
小仙师,莫要哭啊。
你做得已经,很好很好了。
她虚抱住柳琢光,就像好久之前,抱着女儿那般。
轻轻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