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葛请姜徽进来坐,她前两日学着别人采了桃花,于是给他泡了杯新鲜的花瓣茶。
男人把刚手上吹的哨子放在一旁,接过茶盏抿了两口,茶雾顺着杯口氤氲升腾,为他那俊美的面容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怎么样?”姜葛偏头问他。
“要说实话吗?”
姜徽凤眼微弯,姿态优雅的将杯中茶水饮尽。诚实道,
“还可以,但你如果想招待客人还是用别的茶更好。”世家公子的生活一向精细考究,对茶道的理解远不是姜葛可比,但他言语中并不显优越,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划分到“客人”之外。
“我这里哪来的别人需要招待。”
姜葛也伸手拿了个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感觉舌尖的确带着一丝苦涩。
不过她深知面前的人不会在意,也就没有重新换一壶的想法。
听了她的话姜徽笑而不言,视线一扫,注意到桌上针篓里样式有点奇特的荷包。
他抬起衣袖,伸手在那丝绦上轻抚了两下,好似觉得很喜欢,开口道,
“我是讨食的雀儿,你把这个送给我吧。我拿东西和你换。”
他说着从袖口中又拿出一枚哨子,和他刚吹过的那枚只有系带不同,哨子雕成鸟雀的形状,鸟的眼睛用红宝石点缀,样子别致精巧,格外好看。
但姜葛张口拒绝:“这可不行,给小协做的,回头和我哭鼻子了。”
见她回绝,姜徽也不恼,只是拉起她的手,把哨子放进手心,又轻轻将她的指节合起。
“收着吧,本来就是给你的。”
然后又问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下月初九姜莹要出嫁了,你要去吗?”
姜莹是他们大伯姜伯武正室夫人所出的二女,少有才名,温婉贤淑,芳容丽质,将要嫁给给山阳王的舅兄宋容为妻,姜氏女素来美貌,他们隔房的姑姑就是先帝嫔妃,姿容娇艳,甚得先帝宠爱。世家倾轧,很多女儿都会被当作联姻的筹码,不受宠的庶女甚至有时会被送给位高权重者当作玩物。
姜葛的未来很有可能也被安排这样一条道路,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年龄变化,但从前的天赋却仍然刻在骨子里,想离开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她并不会受人摆布。
“去吧”
她也不是很热衷参加宴会,只是姜莹一向是贵女的楷模,面上不管待谁都礼貌和善,曾经也给她送过一些小的物件,算的上是有点交集,她准备去送一份添妆礼就回来。
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世家女从小被灌输的东西她也只了解了个表面,没有认真去学过,通常情况下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透明,以免招惹一些是是非非,也不算是惧怕那些,单纯是觉得没有必要。
自从穿越之后,姜葛感觉她就好像是提前退了休,她对现在所处的时代没什么感情,也没有想为谁战斗的想法,曾经的身份结束,荣耀不再延续,如今只剩下漫长的时间需要度过。
的确有点无聊啊,她拿手撑着下巴漫无目的想。
和煦的暖风透过大开的窗扇吹入室内,布帘下坠着的流苏收拢着又散开。
姜葛将哨子举到眼前对着窗外的阳光,随着她的动作,素青衣袖滑落,露出一节清瘦的腕骨,在红宝石昳丽色泽的对比下,白的格外晃眼。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她站起身,一边转身开始在室内翻找起来。
过了半响,她从床边的箱笼里翻出了一只精巧的木匣。
“终于找到了。”
轻叹了声,姜葛把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掰开铜制的雕花锁扣,准备把哨子放进去。
光影错落,女郎弯腰时墨发流水一般的倾泄在纤薄的背上,衬得整个人像一株柔软的蔓草。
一直看她动作的男人此时却按住了她放在匣子上的手。
他眉眼弯弯,眸光清澈如流水,用一种诱哄的语气和她商量。
“你收在身上,下次吹这个给我传音,就当我们的暗号。”
姜葛被逗笑,倒也不再摆弄那只木匣,冲着他问,
“坐在这里的公子是谁?”
姜徽不明所以,但也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是你大兄。”
她面上似有疑惑,侧着头往四周望了望,做出一副要找人的姿态。
“我大兄?我大兄在哪,明明只有姜协坐在这儿。”
复又抬眼对着他发问,“小协,大兄今天来了吗?”
他失笑,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手下的乌发的触感柔软,好似上好的锦缎。
“好啊,说我幼稚。”
大少爷平日里矜贵高雅,很少会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孩子气,姜葛和他关系亲密,在她身边往往会流露出最放松的情态。
姜葛也只是逗一逗他,她收起了木匣,转而将哨子挂在了脖子上,末了又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总让她想起前世的队长拿着哨子逼别人训练的模样,于是又把它塞进了衣襟里。
姜徽很高兴,寒碜几句后也起身告了辞,送他到院子的侧门,这里离姜葛的屋子很近,位置偏僻,碧水院也常年没什么客人来访,一般也就没什么人在这边走动。
门前绿草殷殷,虽然基本上没有被修剪过,倒也有一种杂乱的野趣,大多数情况下,姜徽来找她都会走这里。
站在门口注视着姜徽离去,眼角余光看到远处的小道上却罕见的有个人影,等姜葛回头向那边仔细看了看,发现原来是陈姑正佝偻着身子在扫地。
像被什么吓到似的,在姜葛望过去的一瞬间,看到她那不太直的背脊抖了一下。她将头埋的很低,掩饰性的用扫把扫了两下地上的叶子,不一会儿,就拿起一旁的簸箩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陈姑是文夫人唯一的陪嫁,平日里沉默寡言如同一块干枯的旧木,但对姜夫人很是忠心,对她和姜协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虽然不太明显,但姜葛能感觉到陈姑每次看到她和姜徽在一起的时候表情都很怪异,偶尔几次还会在姜徽离开后对着她欲言又止,但最后又总是什么话都不说。
......
日子过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