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葛重新回到了车厢旁,发现之前自己绑在车边的三匹马已经不翼而飞。
不论是叛军还是别的什么人带走的,都只能说明官道还是不安全,姜葛打消了最开始设想的骑马追上姜协他们的想法。
找到弟弟是她现在最主要的目的,之前她和车夫几人说过了自己的打算,如果没有变故的话,按原先的计划走,他们能在清河郡或者山阳安定下来,如今她应该先去找到他们汇合。
但这都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如今这么乱,路上变数那么多,姜葛心里有太多无法消退的担忧。
现在从官道赶过去肯定是不行了,四边都是田野,连个土坡都没有,在浓郁的夜色里显得空空荡荡的。姜葛斟酌了一会后还是决定从山路走,虽然山间路况不明,还可能遇到各种野兽,但应该很难碰到叛军。
上次她杀了三个追兵,很大因素是因为他们没有防备,而且有车厢作为掩体,下次再碰到这种骑兵或者更多人在没遮蔽的情况下姜葛不能保证自己能安全活下来,为了保命,只能先走山路,待过了几天,再找有人的地方观察情况。
天色将暗,风呜咽着拍打着浓密的树叶,林间野兽的嚎叫声时隐时现,似乎在昭示他们进食的时间已经降临。
她在山外圈找了个隐匿的位置休息,准备明日再进山。
春日夜晚还是沁着凉意,冷风呼啸刮着,姜葛把包裹里仅有的两件衣服都裹在了身上,像一只死尸一样安静的躺在土坑里。
长空万里,银河如带,她头顶上是镶满星子的苍穹。
清夜无尘,空气中有湿润的杂草清香,耳边偶尔能听见几声微弱的蝉鸣。星移斗转,月光穿过时间,穿过空间,照在每一个注视它的旅人身上。
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姜葛心中迷迷糊糊的想,不知在最高,最高的梦境里,在数万亿光年之外的地方,星河是否也是如此闪烁。
……
第二日,天刚刚有了一丝微光,姜葛便起身进了山林,她从未去过清河郡,只能按照辨认的方位往南方走,庆幸的是在山间走了一天也没遇到过什么大型的野兽,倒是在山泉边遇到了几只兔子,圆滚滚的非常可爱,灰毛细软,跳跃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小尾巴就在姜葛视线里晃来晃去,她专注的盯了一会,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无情的结果了它们。
姜葛找来干柴,生了火,在溪边用搜刮来的匕首把兔子宰了,然后将兔肉抹了些野果的汁水架在火上烤熟。
从兔肉上撕下一条放嘴里嚼了嚼,女郎眯了眯眼睛,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表情。
看来手艺还是挺不错,她忍不住想。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蒸腾,清泉汨汨流淌,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水上,片片鳞光如宝石般耀目,凉爽的风在身边吹拂,姜葛席地而坐,她将脚像前伸了伸,缓缓放松了身体。
这让她想起了她从前的日子,在一个四周危险的地方求取生存,那些钝化下妥协的不甘被一种久违的充实感占据,在生命面前,一切都要靠后,她可以忘记很多考量,忧虑,彷徨,痛苦可以搁置,一切情绪都暂时被神经调去面对外物,活下去就够了,活下去才有资格考虑活着的事情。
就这样在山间过了两天,在第三天的傍晚,姜葛看到了一条崎岖的山道,虽不宽阔,但地面结实,不见杂草,蜿蜒着往上隐入山峰。
有路的地方就可能有人,她提起精神,比以往更加谨慎。
今夜的月亮格外大,赤裸裸的当空照着,整条路都清晰可见,拖沓的步伐声也在这静谧的夜里异常清楚,一队人从山从边出现,远远望着前面几个都穿着粗布麻衣,拿着锄头等物,像是耕作的农民,这行人走的沉默,队伍里半天都没什么说话声传出,灰扑扑的一堆远远看着很是压抑。
打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身材有点佝偻,上了土路后那人抬头向四周环视了一下,他的脸清晰的露出来,一条陈年的伤疤从他的额头正中的位置往下穿到嘴角,被冷冷的光线照着显得十分可怖。
躲在树后的姜葛在男人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又将自己隐藏的更深了一点。
那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眼神。
队伍越来越近,被前面人遮挡住的后半部分显现出来,也得以看到整个队伍的全貌,这一行大概有十几个人,当中两个男人手上抓着四五根粗麻绳,麻绳另一头捆着几个垂着头酿酿跄跄前行的孩童,有一四五十岁的妇人走在旁边,手上拿着根腕粗的柴火棍,另有几个人跟在后方。
除了打头的那个刀疤脸,后面几个人给姜葛的感觉并不突出,看上去都是一些普通平民。
那些孩童都衣衫褴褛,但衣服的料子却各有不同,有人甚至穿着绸缎,姜葛忆起那些各地丢失孩子的事件,想着这些人莫非是人贩子。
正此时,一个小女童被石头绊到,双手前伸扑倒在地。夜路难行,道路也不甚平整,这些小孩都已是筋疲力尽,骤然被一股力量扯住,东倒西歪了一片。
身旁的妇人大怒,拿起烧火棍便往那女童身上挥去,女童发出一声惨叫,勉强爬起的身体又一次趴下,头脸撞在地上,被沙砾磨出一片血痕。
见状这群小童无不哆哆嗦嗦,满目惊惧,那妇人又挥棒将旁边几人杖了数十下,口中骂道“给我老实点,还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公子小姐,能侍奉圣人是你们的福分,再磨磨蹭蹭的我打断你们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