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避子汤。”他回答。
“确实是应该买,”秦从术点点头,“成亲之前只能委屈你喝了,我们再去买点蜜饯。”
她拉了他一下,没拉动。
“秦从术,”他小声说道,“我们……我们永远也不要孩子好不好?”
“我不知道一个真正的父亲应该怎么做,养育孩子是一件很复杂也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没有能力做好,那就……”
“太不负责任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压抑许久的难过之情涌上心头。秦从术心口一抽,一股愤怒油然而生,她瞬间就明白他遇到了何事,用力地揽过他的肩。
剑道大会落幕,此地诸事皆了,她要尽早带弈云林启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崇阿将军。
……
陆英漫戴着镣铐坐在马车里,弈兰岳同她相对而坐,平静地盘着一串玉珠。
她看着更加沧桑的他,记忆里的人年轻拘谨,思考时喜欢盘珠串,平日里内敛沉静,马上杀敌时却又英勇不输女子。
“在想什么?”她忽然出声问他。
“你为何自投罗网?”弈兰岳忍不住发问,“你根本不在乎弈云林,也不在乎血剑。”
为什么,还是走进了他如此明显的圈套?
“陛下传召,岂敢不应?”
“你从前可是斩过先帝的使臣,有什么不敢的?”
陆英漫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有个叫卿玦的人找我说了一些话,我听着不错,就来了。”
“又是这个人,她可是摄政王麾下最忠心的鹰犬。”
弈兰岳的情报告诉他,卿玦是南泠鬼神尊,拜在宥丰王麾下,行事狠戾,手段残忍,实乃陛下心腹大患。
她怎会劝陆英漫见陛下?
据说她跟着宥丰王十几年,忠心耿耿,替殿下收拢了诸多势力,绝不可能背叛。
“对了,她还告诉我,我的侄儿陆灵澈已经过世了。”陆英漫感叹,“世事无常,你以后会保护好弈云林的,对吗?”
弈兰岳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陆灵澈……折兰台约战的灵澈,是大将军的孩子?”
“那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应该只是同名吧。姐姐和灵澈的父亲是在殷晖认识的,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子,只可惜是殷晖人,进不了陆家的门。而且,他在灵澈4岁的时候就病故了。”
陆英漫说到这里,有些黯然神伤。
“我为什么没见过那孩子?”
“姐姐常年在外征战,她把灵澈交给了我,但是我没有照顾孩子的能力啊,所以我把灵澈托给嬿王抚养了,那个时候嬿王还是三皇女,我偶尔去看他。后来嬿王受封前往封地,我就没再去找过他了。”
弈兰岳心想,原来无论爱与不爱,陆英漫都不会在乎孩子。就连她姐姐托付给她的孩子,陆英漫也是满不在乎。
她生性如此,对朋友下属两肋插刀,无话不谈,而对更亲密的人却忽冷忽热,心意随时都会改变。
他这一生,第一次爱过一个人,就偏偏是她,消磨掉了他所有的幻想。
弈兰岳想到这里,又考虑起弈云林的婚事。既然他下山之后屡遭险境也绝处逢生,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原本在弈兰岳的计划里,弈云林没有二十岁以后的人生。
现在看来,加以调教,弈云林也许能成为他与世家达成联盟的利器。
也罢,先由着他胡来,日后心冷了总归是会乖乖回来的。
“你就不好奇,殿下和陛下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吗?”
陆英漫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笃定道,“你不会现在就说出来的。”
“兰岳,我会。”
闻言,弈兰岳有些愕然地望向她,原以为陆英漫会是一副促狭的神情,没想到,她看起来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认真。
“殷晖坠星镇并非是我屠戮的,事实上,坠星镇根本没有被屠,死的全部都是逐日骑。坠星镇不是一个寻常城镇,它是殷晖献给东方醒的据点。我和徐副官被她设计引诱前去,身陷阵中,不得已归顺于她,她便杀了我的部下,要我伪造屠城之罪,彻底同陆家决裂。”
弈兰岳悄然攥紧珠串,“那么,先镇国大将军的死,也不单是与殷晖有关……原来是有内贼。”
“事发时东方醒告诉我,先帝已经毒入骨髓,没有多少时日了,所以我抗旨不遵。但如今,新帝即位,势力渐起,我还是想要冒险试一下……”
陆英漫同他耳语几句,忽的耳畔尖啸声起,风声如泣,一枚淬毒的箭矢直射进来,被陆英漫用镣铐挡下。
“听,殿下的鹰犬要来将我灭口了。”
迅疾的风掀起车帘,四面八方涌出无数身着重铠的骑兵冲阵而来,喊杀声震天,铁甲禁军列阵以待,隋悟莘策马赶到车驾前:“将军,果真有敌袭,属下愿出阵!”
弈兰岳摆手:“将为首的那个银甲骑兵拿下,莫闻瑕守好人犯。”
“是!”二人同时应道。
马车之内,寂静无声,马车之外,刀光剑影,血流遍地。
弈兰岳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一线寒芒从马车外部直飞进来,嵌入马车内壁,鲜红的血沿着弧形刀锋滴落,陆英漫挪了挪位置,避免被弄脏了衣袍。
当目光落在嵌进内壁的兵器时,弈兰岳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骤起风波,那兵器正是隋悟莘的环刃“去复来”!
一柄墨漆色三棱枪头刃斜斜挑起车帘,血沿着蜿蜒的三道血槽流淌,身披银甲的骑兵勾起唇角,浅色的唇溅上点点鲜血,她用手帕仔细地擦去脸上血污,笑道:“崇阿将军,久仰大名。”
“我就是你口中的,摄政王殿下最忠心的鹰犬,卿玦。”
她的身后,将士们仍在厮杀,但有另几个骁勇的武士率兵将所有人统统挡下,马车周围空出一片。
弈兰岳打量着她,“你想从我手里杀掉陆英漫?”
“不,”卿玦摇头,“我想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