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驰骂骂咧咧,还想说些什么,见我二叔又举起了铁棍,赶紧掉头开车跑了。
二叔把人赶走后,偏头打量了一番同桌:
“陈灵灵,他谁?”
我懵了:
“陈灵灵是谁?”
“你啊,不然呢?哦,你被收养之后改姓了?改成胡了?”他拄着铁棍,看了眼同桌,“他就是收养你的那户人家的——”
“叔叔好。我和灵灵赶着回家吃饭,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同桌忽然开口,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二叔又看了他一眼:
“你——”
同桌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频频回首:
“为什么他说我是被收养的?啊?什么意思?”
二叔还在后头喊:
“灵灵,明天来找二叔,有东西给你!”
我又要回头,被同桌拽了一下:
“别理他,伯父伯母欠他钱,肯定是追债来了。”
“不是,你说清楚,为什么他说我是被收养的……”
“老糊涂了。”
“……你这样说是不是不太礼貌?而且我看他身子骨还硬朗,不至于老糊涂吧?”
“……”
他不说话了,接下来无论我问什么,他都不开口了。
疑团在我心中膨胀,快把我的心脏撑爆。
我感觉在我面前,好像有一个潘多拉魔盒。
而它就要打开了。
……
【生物课老师讲过,如果父母都是O型血,那么子女必不可能是A型血。
所以,流产前的检查单上,写着我是A型血,这就证明,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我麻木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像被剜去珍珠的蚌母。
麻药效果褪去,小腹开始阵阵发疼。
如果我不是亲生的,那谁是?
口口口吗?
眼眶又开始发热。
是激素让我变得多愁善感了吗?
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只会哭泣和怨恨的怪物。
拖着做完手术的身体回到家,口口口拿着放钱的铁盒子质问我:
“这里面的钱去哪里了?”
那是我们的生活费,其实平时用不了那么多,他就都存了起来,里面还有他克扣我的零花钱。
平时我饿得再狠也不敢偷,因为他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
但这一次,我把里面的钱都拿光了。
为了做手术。
我平静地看着他,知道即将迎来怎样的愤怒。
我说:
“可以明天再打我吗?我今天很不舒服。”
小腹被狠狠踹了一脚,我摔倒在地上,他居高临下,铁盒子砸在我耳边。
他说:
“小时候就敢偷东西,长大了是不是就敢杀人了?”
我蜷着身子发抖,被他的“杀人”二字晃得头晕目眩。
我好像杀过人。
杀过的啊。
我不是个好孩子。
我偷窃,说谎,杀人。
我甚至,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我是……
不被期待的孩子。
深渊之底裂开地缝。
原以为此处就是地狱。
可我向更深处坠落。
……
高考快到了。
肚子还是很疼。
比痛经还要难受。
医生说如果一个月之后月经没来,还要去医院复查。
可最近高考复习很紧张,我过于劳累的时候,月经也容易不准。
而且,我没有时间去复查。
我想考出这里。
走得远远的。
离开池镇,离开口口口。
可是我失败了。
——《无名日记》】
……
“胡灵灵,你生理期是不是快到了。”
晚上,同桌正在给我辅导作业,冷不丁来了这一句。
“啊?”我正咬着笔杆子,思考怎么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辅助线里看出来立体几何的面积,几乎被同桌这个问题问懵了,不满道,“你别打断我思路。”
“一会儿我给你讲题,你先去把卫生巾垫上。”同桌说着从我书包里掏出一包没拆封的卫生巾,推到我面前。
我嘟囔道:
“你怎么比我还上心。”
“弄脏了裤子还得人家保姆给你洗。”
“哎呀我怎么可能这么干,肯定是我自己洗。”
我磨磨蹭蹭进了卫生间,换好后走出来,继续做题,到了晚上十点多,突然身体一僵,发现我真的来了姨妈。
“胖虎……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得这么精确?”
我有些惊奇。
同桌视线有些飘忽,几秒后,低头圈出我一个拼写错误,云淡风轻道:
“没什么。碰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