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么吃完饭还要去KFC,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木然迈腿,忍着疼痛,我侧坐在了他的机车后座,揪住他衣角,在折磨神经的饥饿中,我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
“好。”
他问我想吃什么,我在自己还得起的范畴内,挑了最量大管饱的那个:
“鸭血粉丝。”
“行,走起!抓稳了!”
机车启动,后座震颤,我下意识抱紧他的腰,脸一下子疼白了,但他看不到,也不会在意。
在机车的烟尘中,我看到口口口和沈晓丽并肩走出校门。
他不经意偏头,看到我坐在周驰的后座上远去。
我在他看过来之前,就移开了目光。
鸭血粉丝的小摊就在小吃一条街上,我随便挑了一家坐下,给自己点了两碗。
周驰啧啧称奇:
“你真能吃。”
我没回他,只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把头埋进臂弯。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从胳膊底下穿过,眼看着就要揉上我的胸,被我一把拍开。
我直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周驰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
“摸一把又不会少块肉。让哥哥提前验验货呗?”
“什么验货?你什么意思?”
“我靠,我花钱请你吃饭,你就这态度?”
“我会还钱的。”
“不用还,做我女朋友就行。”
“不要。我会还钱的。”
我坚持道。
他冷笑,忽然扯住我的胳膊,凑近我,恶狠狠道:
“在校门口那么多人看着,你上了我的车,不就是同意被我/操?我都带走过那么多女的了,就你最难搞!是不是想坐地起价?”
我挣扎起来:
“我没有同意,你放我走,我回去了!”
“你真不知道KFC什么意思?反正已经不是雏了,装什么清纯!?”他不顾我的挣扎,把我扯到怀里,正要继续说,老板端着鸭血粉丝过来了,他只能暂时松手,但依旧紧紧拽着我的胳膊。
我拼命去掰他的手指:
“我不跟你走,放我回去!老板,老板救我!”
周驰往桌上拍了一张百元大钞:
“别理她,我们小情侣闹着玩呢,不然她怎么能跟我来这儿,这是情趣,懂吧,老板?”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看向桌上的钱,讪讪笑了一下,把两碗鸭血粉丝放下,拿起钞票走了。
“吃啊,吃完还有正事要办呢。”
他掐着我的胳膊,挑眉威胁。
我端起滚烫的碗,想泼向他的脸,下一刻就被他按住了:
“还想用这招对付我?我盯你很久了,够狠。口口口是吧?我看你天天吃不饱饭,每天独来独往的,不如跟了我,让你天天有大鱼大肉吃,怎么样?”
“去你妈的!”
我爆了粗,用身体狠狠撞向他,他重心不稳连带着椅子向后倒去,我趁机站起身往外跑。
跨出门槛的瞬间,我看到了口口口。
他站在人群之外,望着我的方向,面无表情。
对视一瞬,我别过头去,跌跌撞撞跑走了。
……
好饿。
鸭血粉丝没有吃成。
我回到家,摊开作业,才写了几笔,就觉得胃部抽痛,灼烧。
大门传来开合的声音,他回来了。
卧室的门被敲响,就像尖锥刺在心上。
又像是凌迟的倒计时。
我磨磨蹭蹭起身,打开门,看到他手上提着一袋泡沫碗装的鸭血粉丝,香味一下子飘进鼻子里。
我立刻想伸手去接,但手抬起来才知道怕,下意识抬头看他。
他面无表情,走进来,把鸭血粉丝放在我桌上,慢条斯理地从里面拿出筷子,冷声道:
“站着做什么,来吃啊。”
我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将信将疑,缓缓走过去,犹豫着坐下,拿起筷子。
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我终于放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温暖的粉丝滑进胃里,抚慰了绞痛一整个下午的胃部。
我浑身都开始暖起来。
吃了几口,我听见他在头顶轻飘飘地说:
“好吃吗?”
我顾不得说话,一个劲点头。
“你一晚上就值五块钱的鸭血粉丝,是吗?”
他声音森冷。
我动作停了,一口粉丝还没咬断,低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掉进碗里。
“哭什么,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他声音傲慢,透着厌憎,“这么便宜,你是不是就喜欢干这个?那你也干脆别高考了,辍学去卖吧。丢人。”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是他不给我生活费,我又找不到愿意雇我打工的地方!
是他不愿陪我放学,我才会被周驰那群人缠上,遭遇了最痛苦的事情!
我想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坏?
我做错了什么?
可我说不出话。
肚子又开始痛起来了。
好像有液体流出来。
我放下筷子,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捂住肚子。
“又想干什么?”他居高临下道,“装可怜,博同情?你对周驰也是这样的吧?”
我带着气声,抽泣道:
“疼……我好疼……”
“粉丝里没下药,你别跟我演。”
我抬起泪眼看他,脸色应该非常难看,因为我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变了。
我颤声说:
“哥哥……我好疼啊……
“我快要死了……”
树叶开始变黄的时候,我住进了医院。
流产,刮宫,进一步观察。
口口口沉默着替我缴费,跟医生沟通,在我红着眼睛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把账单摔在我身上:
“这么不自爱?这笔钱等你大学之后再还!”
他没有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也没有问我,痛不痛。
可这一切痛苦,我总觉得已经经历过一遍。
否则,为什么我在望着窗外落叶的时候,心情是如此平静呢?
不久后,术后的并发症带走了我。
我没能活到上大学。
——《无名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