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这会儿,她快要冻僵了。
再说今日为了陪长公主应酬,她已是疲累不堪,哪还有兴致赏花,只盼着定亲宴早早结束后赶紧回家休息。
陆文瑾像是知晓季明瑶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轻轻扶住她的后腰,趁机将她揽握在怀中,“雪天路滑,可小心些。”
“阿瑶还未用膳吧?仔细胃疾又犯了。我已吩咐厨房炖了你最爱的甜汤,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再用些点松软的点心。”
季明瑶不习惯他过分亲密的举动,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陆文瑾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方才温柔体贴,“还是不习惯与我亲近吗?难道等到你我洞房那日,你还要狠心将自己的夫君拒之门外不成?”
陆文瑾轻轻握了握季明遥柔软的掌心,严肃认真地说道:“阿瑶,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季明瑶点了点头,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若是七年前他对自己说要定亲,她不知会有多么欢喜,但整整七年才等到这场定亲,最初的情意也慢慢消耗,没了当初的欢喜和悸动,她心若止水。
但季明瑶还是顺从地被他拉着往前走,在这段关系中,陆文瑾习惯做主,习惯替她安排好一切。
季明瑶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扫过他腰间轻轻晃动的那枚崭新的香袋,突然开口道:“这香袋真好看,是长公主替瑾哥哥挑选的吗?”
陆文瑾握着她的手指微微一颤,便取下香袋放在季明瑶的手中,“是啊,母亲说咱们的定亲宴必须是全京城最好的,我今日所穿的衣裳配饰都是母亲亲自挑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配得上我最美的未婚妻,阿瑶。”
季明瑶心中明白长公主迟迟不答应定亲,是觉得她配不上陆文瑾,便知长公主定然不会说出那番话,但她却不拆穿,而是替陆文瑾戴好香袋,顺从说道:“长公主挑的自然是最好的。”
目光从那香袋上离开,神色如常。
*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梅枝上的雪又厚了一寸。
离梅园不远处的望春亭中,一袭月白锦袍,身披狐裘大氅的男子正盯着从梅园离开的那道人影,“六年未见,没想到竟成了个低声下气的木头人。全然没了当初的机警和胆识。”
慕风顺着裴若初的目光望去,“殿下说的可是方才您让属下送信的那位季家三娘子?”
裴若初转身,宽大的袍袖拂去了雕花木栏杆覆上的一片白雪,扬起一大片飞雪,“孤已经提醒过了,但梦中人却不愿醒。”
罢了,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高嫁镇国将军府的。
慕风问道:“或许是那位季家姑娘并未察觉,殿下可要再派人提点她?”
“你以为她当真不知道?还是觉得孤那好外甥当真智计无双,能瞒天过海?”
可惜季明瑶灵气胆识皆不再,沦为庸人,舍不得这门好亲事。
只见陆文瑾去而折返,四顾无人之后,便走入那梅林深处假山中,被那背靠着假山的女子抱住劲腰,两人交颈挤入假山洞中。
疾风大雪中似隐约传来女子的调笑声。
裴若初隐去眸中鄙夷的神色,懒得再看,“听说母后的头疾又犯了?回宫罢!”
慕风应了声“是”,但似又想起了什么,觑着太子的脸色道:“禀太子殿下,今日一早,皇后便宣沈家娘子进宫侍疾。”
沈五娘沈淑宜是皇后的亲侄女,也是皇后为裴若初选定的太子妃。
沈皇后无子,从一众皇子中挑中了裴若初抚养。在白马寺修行十年的裴若初才被接回宫。
年前,在皇后和沈家的扶持下册封为储君,他自然要投桃报李,选沈家的女儿当太子妃。
裴若初仍是那副嘴角微微上扬的温润模样,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大步出了望春阁的阁楼,袖袍带风,袖中带出修行之人身上沾染的檀香气。
“去白马寺。”
这是不打算见沈淑宜了?
慕风心中震惊,难道主子刚册封为太子便要违抗皇后吗?为了得到太子之位,主子韬光养晦隐忍多年,难道要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子之位舍弃了。
就连慕风都知道,沈家扶持他当太子,他娶沈淑宜,这是交易。
主子选择依附皇后,便是默许了这场婚事,可如今却选择对沈家女避而不见,难道是打算反悔了?
人人都传陆文瑾不近女色,冷漠不好接近。而裴若初则常年唇边带笑,温润和善,修行之人,面带慈悲,人称玉面佛。
只有慕风知道他对世人皆是一副笑脸,从未见他动怒,却从不曾与对哪个女子上心。
方才太子似对那位季姑娘的性情颇为了解,似从前便见过,说不定两人之间曾发生过些什么?
慕风正在胡思乱想,只听裴若初的声音传来,“先去一趟白马寺,再入宫探望母后。”
慕风心中一阵茫然,这主子的心思是越发难猜了。
*
宴席结束,宾客已散,季明瑶坐上回季府的马车后,心里的压力并未松懈半分。
待到马车驶出了镇国将军府所在的街巷,夜深无人之际,季明瑶才将心思一吐为快:“我一直都盼着嫁入镇国将军府,如今终将得偿所愿,我应该高兴的,对吗?”
汀兰未察觉季明瑶的脸色不对,只是高兴说道:“只因当年老太爷的一句口头约定,姑娘便等了世子爷整整七年,如今姑娘好不容易才和世子定亲,终于能修成正果!”
汀兰明白这一路走来季明瑶有多不容易。
如今婚事已定,只等成婚了,她由衷地为季明瑶感到高兴,却见季明瑶怅然若失,手上似有血迹,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指查看,只见指尖正紧紧扣住掌心,细长透明的指甲上全都是血迹。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又何苦自伤?”
季明瑶抬眼看着汀兰,忍了半响,才终于说道:“他有了别的女人。”
汀兰震惊非常,季明瑶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陆文瑾。不可置信地问道:“会不会是姑娘弄错了?世子爷对姑娘的好,奴婢可都看在眼里的。他对旁人皆是一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唯独对姑娘却是温柔体贴,难道是因为方才那封信的缘故,姑娘才疑心世子爷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我与他相识七年,自是极熟悉他的喜好和习惯,又怎会看不到他近日的这些反常举止?”
无论是今日见到的有着胡人血统的舞姬,还是他惯用的香袋中的冷香中添了一味淡淡的甜香,都表明他身边有个极亲近的女人。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的眼神,一个反常的举止,她都能觉察出异样。
“若世子爷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他又怎会答应和姑娘定亲?”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车身微微一震,前方有人拦了马车,季明瑶打起帘子,那拦路之人小声道:“我家主人邀季三娘子于清水胡同的荣宅一见,当面为娘子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