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不依不饶,紧紧扣住季明瑶的手腕,“昨夜清水胡同中有贼匪出没。季三娘子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清水胡同?若说不出缘由,那便只能得罪了!”
他派人暗中盯着东宫,跟着裴若初,一直跟到了清水胡同,直到接到消息,荣宅附近有贼匪藏匿其中,便断定裴若初的目的是想抓住匪首立功。
当初裴若初的生母丽妃被指认毒害了皇帝的宠妃棋贵人。皇帝彻底厌弃丽妃,不仅降妃为嫔,还将她赶出皇宫,终身囚禁在白马寺为棋贵人抄经赎罪。十五岁的裴若初自请出宫陪伴丽嫔,在白马寺修行十年。
尽管裴若初在沈皇后的支持下册封为太子,但兵权在定王的手上,六部也都由沈国公的人把控着,兵权和财权一样都不在他手里。
若能抓住匪首立功,东宫便可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
而裴若初暗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不甘被沈家掌控。
沈璃要找到证据,在沈皇后面前拆穿裴若初的真面目。
他紧紧扣住季明瑶的手腕不放,要拿季明瑶进诏狱。
季明瑶强忍着疼痛,终于开口了,“昨晚我得到消息,我的未婚夫君有了别的女人。”
“什么?”沈璃不可思议地看着季明瑶,她说出这句话之时,似承受巨大的痛苦,见她眼中含泪,双眸通红,单薄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
“我是去捉奸的!”
她的唇被咬住了一道印子,似觉得难以启齿,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沈璃盯着她,诧异地皱起了眉头,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凡有身份的贵女都不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三更半夜去捉奸?就连一惯强势,自认为能掌控一切的沈璃也有些无言。
季明瑶冷笑道:“沈督都是不是觉得我活着就是一个笑话?是,我在自己定亲宴当天跟踪自己的未婚夫,尾随他来到清水胡同,亲眼看着他衣衫不整出了荣宅……我已经全都交代了……沈都督可满意了?”
她只是隐瞒了自己放火引陆文瑾出宅院的事,她可不想被人当成不折手段的疯子。
沈璃这才想起昨夜确是季明瑶和陆文瑾的定亲宴。
在定亲的大喜之日却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君和别的女子幽会,对季明瑶而言会是怎样沉重打击。
她身上月白的裙摆上染了一片醒目的脏污,脸上也有一道明显的污迹,落魄不堪,实不像是个身份尊贵的贵女。
发丝被风刮的凌乱不堪,身体微微发颤,眼睛泛红,却咬牙不肯在人前落泪,这般的确让人动容。
而沈璃绝非寻常之人,他从始至终并未有任何情绪变化,那带着审视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季明瑶半寸。
季明瑶有些心虚,“既然我都已经按沈都督的要求尽数交代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沈璃抬手吩咐黑甲卫,“放她走。”
季明瑶赶紧转身,仍感觉盯着自己,背后的可怕目光让她腿脚发软,紧紧抓住汀兰的手臂,低声道:“扶着我,千万不能摔倒,否则前功尽弃。”
她尽量让自己走得稳些,不让他瞧出半分破绽。
但沈璃没那么好糊弄,他一定会去求证。
她只能实话实说,用真相来掩盖另一个真相。
“季娘子。”
沈璃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季明瑶吓了一跳,攥紧手里的帕子,却不敢转身。
沈璃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递给她一块帕子,“季娘子的脸脏了。”
季明瑶控制尽量不让自己手抖露出破绽,“多谢沈都督。”
沈璃紧紧盯着季明瑶,笑道:“想必季娘子不会介意本都督去找世子求证罢?”
季明瑶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默默行礼转身。
直到马车驶出了柳絮胡同,远远地甩开了身后的那些黑甲卫,她惊出了一身汗,手中还握着沈璃的帕子,她吓得手一松,那帕子掉在地上,仍是心有余悸,又惊又怕。
汀兰也是惊魂未定,方才她听到姑娘要被那沈都督带走之时,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那个什么沈都督实在太可怕了。”
季明瑶将那帕子拾起来,手却还是忍不住发抖,“此人行事张扬狠辣,京中有两桩传闻,提起此人名字,无不令人威风丧胆。”
前任总督放纵匪患作乱,贪污军饷,但却有首辅为他求情,皇帝只是罢了他的官回老家,可此人却甚是高调,带上新娶的五房小妾,装了十多辆马车的金银财物,一路游山玩水。
沈璃南下赴任,途中偶遇被罢官的前任总督,看不惯他如此招摇,便让手下假扮山匪,将那前任总督财物都抢劫一空,割下头颅。
第二天,苏州城中那些睡在墙角、屋檐和破庙中的乞丐用来乞讨的破碗中都发现了一块银子,乞丐们喜疯了。
不仅如此,乞丐们还见到吊在城门处的那血淋淋的头颅。
都以为是天上的神仙显灵,帮他们除去了贪官,还给他们发银子。
关于沈璃还有另一桩传言,听说他赴任不到半个月,便抓到了一位为盗匪报信的县令,他一怒之下将那位县令绑在柱子之上,当着苏州十多位县令和县丞的面,将那通匪的县令开膛破肚。
县令们吓得脸色煞白当场晕厥,还没等到他拿出那些人行贿前任总督的证据,其中有两位贪污行贿的官员便全都招了。
经此两件事发生后,不管是地方官还是他手下的那些将士都知道沈璃的铁血手腕,提及此人名字,无不闻风丧胆。
短短半月,沈璃便带兵重创贼匪,射杀了其中一个贼匪的头目,可惜那些贼匪也颇有骨气,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投降。
沈璃立下大功,皇上对他也更加欣赏倚重。
而面对这样的人,被那种带着逼迫的审视的目光盯着,季明瑶又怎会不腿脚发软。
汀兰惊魂未定,突然说了一句,“姑娘不该将实话告知沈督都的,若是沈督都再找世子爷去印证此事,那世子爷不就知道姑娘发现他那日在荣宅的事了吗?”
季明瑶淡淡说道:“无妨。”
若说季明瑶昨夜亲眼见到陆文瑾衣衫不整地从清水胡同出来,内心波涛汹涌,愤恨交织,可过了一夜,那般场景反复在内心煎熬,令她身心俱疲,如今她只想寻求一个解脱。
她觉得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从前觉得陆文瑾虽然强势了些,自负骄傲了些,这些年也还算是尊重她,但直到她揭穿了陆文瑾的真面目,他伪君子的本性也暴露无遗。
昨晚她差点被陆文瑾强要了身子,忍无可忍骂他脏,待他回过神来细想,未必不知自己昨夜跟着他,如此她和陆文瑾便彻底撕破了脸。
若陆文瑾恼羞成怒退亲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紧紧握住手中脏兮兮的钱袋,却有一种暂时结束了飘摇,寻到安全感的安心。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季明瑶似松了一口气,“若是因此退婚了也好。”
即便没有这门亲事,她也能为自己,为家人挣出一条生路。
接下来的几天,季明瑶每日早出晚归,按誊抄的名单出去要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