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呢?」
「你看这个。」少女塞给又一本书。
因为这里差不多是童话世界,所以叙述详情也会变成书面形式。
三人一起阅读故事内容。
〈很久很久以前,一家人住在城堡里。‘她们是有身份的人吗?’‘不,好像不是。’
有一天,最年长的人去世了,听说有一份遗嘱,但没有人见过。紧接着,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去世了。许许多多继承人依照顺序去世,担忧来到我们的主角这里。
‘主角不害怕吗?’‘我们不得而知。’
主角最后成功继位,传言说主角取得了另一位朋友的支持。那位朋友深受旁人信赖,是年长者的朋友,不是主角的。
主角是个年轻人。年轻好战是天性,先是处决了自己无用的亲族,接着为了扩大城堡面积,主角四处征战,同时也不忘用自己的权势让那位朋友享乐。让人气愤的是,那位朋友并不支持她,被那么多人奉若神明的朋友,在杀戮下达时,从未公开表露过支持。
你扶植我上位,不就是想见到这样的场景吗?不然你为什么选中我?主角气愤地问。
‘那个人呢?那个朋友怎么说?’‘不知道。讲故事的人也没有说。没有人知道。’
一场显而易见的矛盾在此刻发生。主角要结婚了。那位朋友没有答应参加婚礼,甚至没有出席婚礼现场。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好,主角这样期盼着。但始终没有人来。这是一场无人祝福的婚礼。
主角忽然意识到,或许……不,一定是这样的。朋友从来不是自己交心的朋友,扶植自己上位,不过是出于野心罢了,那些没能成功的事,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主角终于找到那个答案,如果当初没有人继位,朋友也会失去地位和好处,所以随便扶植哪个都一样,一切不过是碰巧。一定是觉得年轻人好控制。一定是想要自己的位置。掌握着那么多人的信仰……
就算不是,宁愿错杀也绝不放过。〉
当故事讲到这里时,每个阅读的人都意识到,这是个已经大部分摊开纸上,只待与幕后真凶决斗然后迎来大结局的故事。
要知道,几乎世间所有的故事都是这样。
但是,读完了故事的又知道,真正的决斗从未开始。
故事中,主角的敌人死了。
时惜没有违抗命令,选择在处决令到来时死去。没有任何反抗举动发生。
时惜就这样死了。或许是对于杀死了神的惩罚,或许是出于统治者的傲慢,拉下一个教皇没有换来自己的人上位,而是——杀死神的喊声愈演愈烈,最终,那个世界,怎样了?
又猜想,宿含应该能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宿含告诉时惜了吗?或者,时惜会在意并询问吗?
「时惜去哪了?」又问。她不知道对方是否清楚,稍微解释,「她是美术馆的主人,你们见过她吗?」
「跟我来。」少女把几人引向密林深处。
深处没有什么林中小屋,取而代之是一片空地,中央立着东西,四周也有些小的木桩。
直到众人走近。
「她是这座雕像。」少女无比自然地介绍,「旁边的藤蔓是另一个人,长发扎成一束的那位。地上木桩是骑马的人。」
对啊,童话世界人们总是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变成动物,或者变成冰雕。
……所以,陈心取她们变成了木桩?
行,她能接受。
又走到雕像底下看了看。
这是一座神像,缠绕藤蔓。
就是……她当初看见的,失去头颅的神像,等比例放大的样子。
如果,如果时惜是教皇,神像是神的样子,怎么会和教皇一模一样?
肯定会有人发问,‘这场信仰之战里,时惜,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哈。」又轻而易举吐露出嘲讽。
别说做没做过,就算时惜杀了全世界,也没有人能追责她。她死了。
死人是不必偿还债务的,不是吗?人们只会说,死人会在地狱里受罚。至于受什么罚,这得问问想象力最丰富的人。
见又嘲讽,少女立刻强调:「这是个相反世界,你想要赢,就必须输掉才行。」
「……」想象力丰富的人,不是有吗。那个雕刻家。但这个念头没有给又带来愉快心情。
时惜的雕塑,出自宿含之手。
作为一个虔诚信徒,又有理由相信,宿含其实只是信奉时惜而已。能说出带着教皇私奔的信徒。肯定不是神的信徒。
雕像是宿含做的。
雕像并不是广义上的神。而是一个不理解人类行为也不具备的人性的东西,对诞生于自身的神的偏爱。
就像,人开垦果园,果园里结出一颗宝石。唯一的一颗。
那么人会很偏爱这颗宝石,想看它能不能在枝头成长得更夺目。
但如果共同构筑出果园的植物会说话,肯定会不满这份偏爱。
时惜的雕像……是教堂的一部分。建造教堂这么大的工程,统治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至少审批过流程。时惜记忆中的统治者……会不会发现了这个雕像?
宿含不知道雕像会带来什么。那可是个敢徒手爬彗星的同类。还是无法理解人类的存在时,她不会知道如神一般的雕像,会为教皇带来猜忌,招致祸端。
宿含对于重逢的胆怯,到底是什么?愧疚,挫败,自责?但所有这一切,都要她不再是无法理解人类的存在时,才能够理解。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教皇的信徒对教皇抱有渴望注视的爱。
历史上……多少灾难导火索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别说它可笑。
可笑的是人类自己。
「……」又很不爽。
不是因为她不知道答案,而是因为她讨厌窥探任何东西。
如果是她,故事绝对不会这么讲。她的故事中,对人毫无警惕心的主角和想要她死去的人在最终决战后都会死。
没有什么绝处逢生。她这个人讲究一报还一报。
「知道了。」最后,她只是有些阴郁地开口。
「有敌人!我们的敌人是谁?」燕招月问。
又对宇宙说过,她要叫那个伪装同类的东西——「田桑。这是她的名字。」
但是,这一切。是主动发生吗?
其实并不是。
是一些巧合。
田桑一直背地里捣鬼,在没有足够把握前,应该不会和宇宙正面对抗,是有什么无意中刺激了她。
「循环。时间循环。」又对两人纠正,「是因为时间循环无法解开,一些东西正在变成现实,然后和其它世界的东西重叠。」
准确得说——
就在这个词出现瞬间,余愿有所动作。非常细微,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开口:「在无数次循环最后,一定会得到一个不在所有循环内的世界,这是必然。是作为终结的必然。当那个世界出现,一切迎来毁灭。」
就是这样,她们要打破的是这个时间循环。而不是田桑在宇宙中作怪的能力。
再不快点,不知道宇宙能撑多久,宇宙快毁灭了。
又问:「老婆婆被困在某个循环中了,对吗?」受影响被迫遗忘的记忆得以补全,又立刻想起这个有点怪的老婆婆,
「对。你说得对。」少女知道解救老婆婆需要从被困原因下手,「但……我们没有人清楚她从哪里来,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们那里。她把我们每个人都教训了一顿,说即使是虚构角色,也存在于童话世界中。」
「……老婆婆?」余愿勉强挤出一点轻松神情,「我看见过她,就在美术馆院中。」
又却没再说什么:「被困住的人,都有一些愿望。」
大概是……一起逃避?所以循环诞生。
「战争。」燕招月说,「战争一定会有胜利者的。也许只是胜出一点点,但一定应该有。如果没有,意味着不是结束。」
「是的!」又拍拍燕招月,「这个提议很不错。还记得当初彗星上的教堂吗?」
「神被杀死了。」燕招月还记得。
「我们还原一场处刑时刻,把时惜从这个状态叫醒。」
一起逃避过去什么的。
输掉了什么的。
通通成了什么东西的囚犯。
狩猎死亡的人啊。为了死活一较高下。
在无关紧要的世界可以,但现在是在宇宙中。又……不想再失去最后的容身场所了。
那么,只有解决它。
她来改变这场你死我活狩猎战争的规则,解放囚徒,不再追逐死亡。
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