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头,温声道:“我听靖儿说,你们今日去赏花,你一点东西都不曾吃,可是饿了?”
府尹本意是旁敲侧击,看他是否真的如此没有礼数,可是以温同书的敏感,却一下就听出了府尹的意图——他饿不饿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挨打的罪名是不是成立。
温同书立马强撑着跪了起来,身上绸衣滑落在他光洁的小腿上,上衣也顺势遮住了他大半屁股。府尹与司空靖见他这阵仗,都吓了一跳。温同书却顾不上那么多,只朝府尹弯腰磕头:“学生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吃东西?还是不敢饿?
府尹忙扶起他,让他趴好:“你不要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可是温同书的眼泪掉个不停,很快打湿了一张小脸,泪珠映着他苍白的脸色,更显凄惨。
“学生思及母亲与长姐,实不敢在外作乐。”
温同书说的不是很清楚,府尹却一下就明白了,前人有怀橘遗亲之事,说的是孝子到别人家做客,偷偷拿了客人家的柑橘藏在怀里,后柑橘滚落,主人家问他为何作客却偷藏东西,孝子回答说因为母亲喜欢柑橘,所以想拿回去给母亲尝尝,众人都为此感动。
温同书的心,何尝不是一颗孝子的心?
府尹叹息一声,再看向司空靖,只见司空靖低着头,一副愧疚模样。
府尹摇摇头,揉揉温同书汗湿的脑袋,道:“我将你接到府上,却没问过你家中情况,是我失职。此后你不必担心,你在府上一切吃穿用度,都同靖儿一般。你的饭菜我让人多做一些,你若要回家去,便一并带了去。”
温同书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
“你是读书人,将来若考得功名,入朝为官,是造福社稷万民的事,我不过举手之劳,为的却是万民福祉。”
温同书又落了一串眼泪,夹着哭腔道:“谢大人。”
府尹欣慰笑笑,又抬头问司空靖:“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司空靖心口憋闷,这锯嘴葫芦一句话不说,心里头藏这么大事,不累吗?但他可没心情揣测温同书想什么,只道,“我错打你了。”
温同书不敢应声。府尹便道:“你既知错了,便自己去院门外跪一个时辰,反省好了再起来。”
温同书心下一惊,府尹大人竟然为了自己罚郎君跪,郎君会不会和他吵起来?以后会不会迁怒自己?可温同书没料到,司空靖只是温顺地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府尹又安抚了温同书几句,劝他睡下,不多时也离开了。
月光下,西院门静悄悄的,司空靖面对着那副楹联,直直跪着。
府尹缓缓踱步出来,在他面前叹声气:“靖儿,我虽不求你有功于社稷江山,但也不能容你一味胡来,你今日打了温同书,改日好好给他道个歉,以后莫要欺负他了。”
“是,爹,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打他就是。”
府尹抬脚要走,司空靖却再次叫住了他:“爹,您是不是要收他为徒?”
府尹轻笑,只道:“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