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是昨日大夫开的,原本今日竹杖的伤好得差不多,便可不喝了,可又挨了这么一顿戒尺,伤更重了,想不喝也找不到理由。
温同书吃了不少生活的苦,可药的苦真真是难以下咽。一闻到那药碗中飘出来的酸苦之味,再看一眼那棕黑的颜色,什么桃花酥桂花糕,全不好吃了。
“喝药吧。”
温同书把吃了一半的桃花酥放回盘子里,可怎么也伸不出手去端药。司空靖瞧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端了药,用勺子舀着喂他:“伤好了便不用喝药了,现在不听话,师兄手里拿的就不是碗和勺子了。”
温同书听得出话里的威胁意味,不情不愿地张口吞了药,苦味迅速在口腔内弥漫开来,要不是他闭紧了唇,早就把那汤汁吐出来了。
司空靖可不给他吐的机会,一口喂完,又舀一口,但嘴上倒还温柔,一刻不停地哄着:“乖,喝了药屁股就不疼了。”
分明喝着很苦的药,分明屁股疼得人死去活来,可温同书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和姐姐忙于生计,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哄着他了。
可是,为什么是司空靖呢?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一场美好的梦呢?
眼看着锯嘴葫芦又要掉眼泪,司空靖忙道:“你敢哭,就再打!”
温同书一个深呼吸,生生把眼泪憋在了眼底,扁着嘴,又委屈又可怜。司空靖差点被他给逗笑,载形却进来了:“郎君,文公子派人送了些药过来,说是昨日有所得罪,还望郎君见谅。”
司空靖冷哼一声,重重地将药碗放在桌上,碗中汤汁摇晃不已,洒了几滴出来。一时之间,温同书和载形都不敢说话。
“怎么?我们府上缺药么?你去回了他们,就说我们府上没有人伤着病着,用不上这些东西,有劳他文公子费心了!”
载形应了声是,连忙出去了。
司空靖再转过头来,见温同书已换了表情,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写满了茫然。他解释道:“你母亲没事,昨日劳生已经请大夫去看过了,也留了药,你不必担心。”
温同书缓缓点头:“昨日载形告诉我了,谢谢。”
“谢谁也不说清楚!”
司空靖虽然埋怨,却知道他这性子,是怎么也不可能在好好叫一声师兄的了。司空靖恼怒之余,也有些惆怅,重新端了药喂他:“我爹娘就我一个孩子,我没有兄弟姐妹,从前在京中,多的是一起胡闹的伴,你也看见文兆荣那个样子了,成日都是别人捧着我,少有我追着别人的。我不是非要你如何不可,只是我爹要收你为弟子,你就是我师弟,将来我死了,你还得给我守一年孝呢!”
哪曾想,这话一出口,温同书却立刻扑了上来,又把药给洒了些,却也顾不上,只是死死捂着司空靖的嘴。司空靖被他骇了一跳,满是不解,只听他小声道:“不死。”
司空靖忍不住笑了,拿开他的手,笑道:“你多叫我两声,我能多活几年。”
可是温同书又没声了。
当晚,司空靖留温同书宿在自己房里。温同书原本十分惶恐,想回自己房里去,被恶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就不敢作声了,乖乖趴在床上。
虽然晚春了,但夜间还是凉意甚浓。温同书屁股露着,先是盖了一层干净绸布,才盖上厚实被子。司空靖看他睡好了,才在他一旁躺下。
“睡吧。”
温同书眨巴着眼睛,对于自己和司空靖抵足而眠这件事感到万分不可思议,司空靖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伸手遮住他眼睛:“没事的,睡吧,别想这么多。明日醒了还等着你叫师兄呢!”
明日还要叫师兄,那是不是也要挨打?温同书今日喝了两碗药,上了两次药,可屁股还是疼得要死,现在趴着还难受呢,明天再挨打,是不是要把屁股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