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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炉烟消尽寒灯晦 童子开门雪满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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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司空靖所言,雪快停了,可是雪停了不代表事情结束了,救灾事宜繁多,外头刚能走,司空澹就系上厚实的披风带人去西郊了。

西郊有十几户灾民,百来人,全挤在三面透风的棚子里,这棚子还是临时搭的,众人一边躲着,一边战战兢兢,生怕棚屋随时砸下来。今日放了晴,司户参军便带了人过来,在棚子附近支起火堆,取暖煮粥,一一分发给灾民。

司空澹到的时候,众人正坐在棚子里,手里端着破损的大碗,吸溜着喝稀粥。司户参军见了,上前来见礼:“大人来得好早。”

“已经是晚了。”司空澹看了看附近的情况,问起接下来的安排,司户参军道:“人力倒是够的,只是粮食确实紧缺,虽然朝廷救援,但雪灾一来,这些百姓原本的储粮也尽数失去,何况后面还要为灾民重建房屋,粮食消耗更快,不知大人还有什么法子?”

司空澹脱口而出:“我府里出!”刚说完他就意识到,司空府里也根本拿不出这么多,于是又道,“募捐一些,官员、乡绅家里总有余粮的。”

“只是,这时候让谁去呢?恐怕没人腾得出手了。”

司空澹将龙山府的人过了一遍,确实没有能在这关头去募捐的人,只是心念一动,有个说出来都有些吓人的想法:“倒也不一定要有官职在身的人去。”

化雪的日子比下雪时候还冷些,寒风带着湿气从脖子里钻进去,窜到身体各处,不管穿多少衣裳还是抖个不停,一说话就哈白气,手放在外头,不过片刻就冻得通红。这样的严寒天气,司空靖和温同书竟要带着人到龙山各个府邸去募捐物资,上至夫人,下至小厮奴婢,没有不心疼的,只是府君的话,谁敢不听呢?

两个小孩倒没有什么怨言,司空靖自知身为他爹的儿子,平日享受了,该他上的时候就不能躲;温同书则觉得新奇异常,很是兴奋。

衙门里调拨了一队人跟着他们,既是保护,也是方便接收物资,及时运送到灾民处。

司空府门前正在将府中捐送的物资装上牛车。温同书见了,拉着师兄的手问:“师兄,灾情很严重吗?要这么多东西。”

司空澹拉着他的手走了,解释道:“你看着多,其实也不多,这么一麻袋米只够灾民吃一天稀饭。平时倒也罢了,天气这么冷,吃不饱,会饿死人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衙役官兵,咱们这一车东西,能撑个四五日就不错了。”

温同书点点头,跟着师兄走了。

出来之前早拟定了要去的府邸,第一处是行军司马的宅子。行军司马早知此事,本不愿拿出物资,但司空澹把家里的小孩都叫出来了,什么也不给说不过去,便早早让人准备了一些米面、木柴炭火之类的,他们一到便匆匆敷衍了事。

司空靖自然察觉得到,却不说破,只带着温同书恭敬道谢,继续前往下一处。

官员和乡绅,多多少少都给了一些,一路下来,收到不少衣物粮食,温同书虽然冷得很,可一想到竟然能帮上师父的忙,又能安置灾民,也不觉得辛苦。

眼前是文府了,今日最后一趟。司空靖拉紧了师弟的手,道:“等会好好的跟着我,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温同书想起之前文兆荣去求师父收他为徒的事,心里有些别扭,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司空靖敲开文府大门时,头发花白的老管家仿佛见到了金山银山一般,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把人请了进去,又让小厮去唤郎君来。司空靖瞧着这夸张的模样,颇觉好笑。

“司空公子喝茶,温公子喝茶。”老管家送来两碗热茶,呼呼地冒着白气,一看便是刚煮的。

这么一会的功夫,也煮不出茶来,大约是一直煮着茶,以便府里的人随时能喝上热茶。司空靖接过一碗,递给温同书:“喝一点,暖暖身子,别冻坏了。”

温同书乖乖接过,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司空靖看着小孩冻得通红的脸,当真想立刻遣人送他回府里去,这个劳什子的募捐,他一个人去还不行么?

温同书一碗茶刚见底,文兆荣便朗笑着来了:“靖兄,怎么大驾光临了?也不早派人来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司空靖站起来,朝他行了一礼:“兆荣兄,我赶着时间,不同你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靖兄见外了!”文兆荣踱步过去,一撩袍子坐下,“你爹收我为徒,咱俩便是师兄弟,你这个师兄有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要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司空靖眉头微微皱起:“我爹收你为徒?”

文兆荣瞧着他,自信点头:“怎么?令尊没和你说?”

“我确实不知,我爹也忙,顾不上这许多,我今日带同书来,是来为灾民募捐的。今年龙山大雪,灾情严重,需要一些粮食衣物,还有柴火药材之类的,文府可否为灾民尽一份心?”

文兆荣瞧了温同书一眼,只觉他呆头呆脑,语带嘲讽:“我当是多大事?这样的事,你爹该让我与你同去,好歹龙山府的人认得我,带着温同书,怕是不大方便吧?”

“同书年纪小,跟着我走一日已是辛苦万分,还望兆荣兄嘴上留情。”

文兆荣冷笑了一声:“靖兄,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当初他是你师弟,你处处偏向他我认了,如今我也是你师弟,你还是偏向他!”

司空靖心想,你是我哪门子的师弟?但话却不能真这么说,只道:“兆荣兄,同书年纪小,又是与我一处起居,许多事情我已经习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那我一定要放在心上呢?”文兆荣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堂而皇之地与他谈条件,“想要文府给东西,可以,米面粮油、药材旧衣我都可以给,甚至你想要多少我都有,只一样,你让温同书住回自己家里去,或者,你同你爹说,让我也到你们府上读书,如何?”

温同书抬起脸庞,望向司空靖。司空靖看了他一眼,抓着他的小手,道:“兆荣兄,不可欺人太甚。”

文兆荣哈哈大笑:“我欺人太甚?不是你们想来要东西吗?我总不能白给吧?退一万步说,没有今天这事,我与温同书都是你爹的弟子,自然待遇要一样,不对吗?”

“兆荣兄,有些事情,是有先来后到的。”

“先来后到?司空靖,我们认识多久了?你拿温同书来跟我说先来后到?”

司空靖觉得简直没法说了,真恨不得甩手走人,不要他们文府的物资又如何?可是正如文兆荣所说,他们文府在龙山是认得人的,这里处理不好,恐怕后面别人都不会给了。

司空靖站直身体,端端正正地拱手鞠躬:“兆荣兄,我话里有不对的地方,我向你致歉,你莫要与我计较。别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与同书有关的,请你见谅,我做不到。”

“当真是情真意切的好兄弟!”文兆荣笑眯眯地盯着温同书,一直看到温同书目光躲闪开去,“靖兄,我会告诉你,这世上有比感情更牢固的东西,你且等着!”

司空靖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看向了温同书。

唇枪舌战结束后,文兆荣竟未继续为难,倒是让管家拿出一些药材和棉被给他们,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走了。

温同书显然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进去了,一出文府大门,便闷声问:“师兄,这世上,比感情更牢固的东西,是什么?”

司空靖手蓦然一紧,不祥的预感再次升起,心中隐隐不安:“师兄也不知道。”

温同书不再说话,上前一步抓住师兄的手,跟着师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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