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呈东觉得他和炎珏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都未免太自大了些。
顾烨下压的眼神里跳动着火焰,那是兴奋。
柳呈东便劝自己,反正就这一年。
县令很快回来,严肃道:“殿下,几位贵客,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在县衙门口等着。”
这县令先后表现差异太大,柳呈东都没法把眼前这个正经人和先见到的谄媚县令当成是同一个人。
这炎国还真是与众不同。
炎珏才将将喝了口凉了些的茶,见他这样子,心里晦气,茶也喝不下了,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那就出发!”
县令挑了二十来个人护送他们,到军营外,进出口有两人守着,黄色的旗子在风中猎猎,上面写着:闲人不得靠近,否则军法处置。
一行人在安全距离停下,县令安排的随行之人上前,递了腰牌又附耳说了几句,守卫很快叫人通传。
不一会儿,一位身材十分魁梧的中年人走出来,身上未着甲胄,军营里的人都对他行礼,叫他“梁将军”。
梁将军对炎珏躬身一礼,“殿下,您来了。”
炎珏翻身下马,将人扶正,“梁将军不必多礼,现在形势如何了?”
梁将军瞥了眼柳呈东三人,“殿下请到我帐中详谈。”
柳呈东三人很自觉,没有跟上去,在小兵的带领下,在一个空置的小帐里休息。
帐中简陋,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张大通铺,王卓躺上去滚了一圈,没压实的稻草窸窣作响,发硬的床单上有一股很明显的汗臭味和脚臭味。
王卓受不大了,站起来哭丧着脸,“这下是真吃苦来了。”
顾烨虽然早有预料,但也有些接受不了。
他巡守时住的地方不比客栈里差,还有人专门照料起居,与这里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掀开帐帘起,他紧锁的眉头就没放松过。
柳呈东把帘子挂起来,让帐内沉闷的空气能够流通。
在没出师之前,他一直待在戏班子学艺,住的也是大通铺,面对这样的环境倒也还能接受。
见两人如丧考妣的模样,柳呈东望了望帐篷顶,没忍住阴阳两句:“哟,立誓闯荡江湖、戎马疆场的二位,竟被一间陋室打败了?”
顾烨被他气笑了,给自己搬了张矮杌子坐下,“不就脏点臭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往日还铲过马粪呢,别小瞧我。”
中午吃饭的时候,炎珏把三人叫来了自己的帐篷。
他的帐子是刚搭的,里面一应用具都是新的,看得几人眼红。
炎珏也是第一次到军营来,边境物资紧张,追求的都是能用就行,见三人面色有异,只当他们是不习惯,还劝道:“军营不比外面,几位要多忍耐克服了。”
三人:“……”
炎珏又拿起了架子,王卓这回明白寄人篱下的滋味了,他很想吐槽两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小兵很快送了吃食过来,一盆粗粮窝头,颜色偏黄发黑,还有一瓦罐伴着玉米糊的浓汤,里面掺着几根野菜叶子。
四人都是没见过这世面的,乍见之下都有些难以置信。
炎珏皱眉问那小兵:“军营里军士就吃这个?”
这些年没有打仗,军饷被一再缩减,他们这些出身贫苦的人在军营里是吃尽了苦头,营里粮食不够吃了,将军还要带着他们去种田才能勉强果腹。
小兵存了一肚子怨气,他打心眼里瞧不惯娇气少爷,但人家身份在那摆着,也不好表达出明显的敌意和鄙夷,只瓮声瓮气道:“禀殿下,普通军士可吃不上窝头,都是吃炒熟了的黍米面兑水,您吃的这个是单独给做的,已经是顶顶好的东西了。”
这算是顶好的吃食了?
“什么黍米面,拿来我看!”国库虽不充盈,但父皇每年都坚持没有裁减军队开支,为的就是养精蓄锐,可现在这小兵竟说军士连窝头都吃不上,简直荒唐!
小兵二话不说,从腰上取下一只软布袋,约有八两重。
炎珏拆开一看,里头是黑的白的黄的看不出是何原物的碎末,他捏了一把塞进嘴里,丝毫没有谷物的香气,反而有淡淡的苦味和辣味,粗粝的口感难以下咽,就水吞下去都喇嗓子眼儿。
他全身都在抗拒这口感诡异的“食物”,炎珏憋红了眼才忍住没吐出来。
“你说你们就吃这东西?”
小兵暗暗撇了撇嘴,“朝廷每年下发的粮食就是这个,说是方便存放,也省了架锅熬煮的时间……”
炎珏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将布袋狠狠掷到地上,怒不可遏:“这群中饱私囊的混账东西!”
柳呈东旁观了整个过程,隐约猜到是负责军队粮饷的官员昧了良心。
三人都拧起眉头。
他们大同城巡守人员虽然也苦,但从不在吃食用具上苛待人,每猎得了好东西都是按人头均分,吃肉喝酒都是常事,除有钱拿之外,巡守人员的家属每月还有额外的生活用具补贴。
所以尽管巡守又苦又累,大同城的百姓也都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