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已低下头,似不敢再看李莫辞。
一人却冷笑道:“道义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你们这些大侠又可曾管过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李莫辞浑身一冷,他搜肠刮肚,很想反驳那人,却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
众人各扫门前雪,几十年来,无论贵贱贫富,他们都过着一样的生活。
每个人都对这样的生活不满,所有人都怨声载道,却又都不得不过这样的生活。
为什么千百年来,人们总是要过这样的生活?
为什么千百年过去,人们还是这样的悲哀与无奈?
李莫辞忽然发现,他和他们之间,已有了一道不可忽视的鸿沟。
哪怕他们只隔着一步之遥。
“走吧。”
一些人叹息着,便要结队离去。
李莫辞死死地盯着他们,他的胸中已似燃起一道炽热的毒火!
他终于怒吼一声,拔出那把苏京在他七岁生辰时送给他的短剑,而后骤然跃起,胁持了一名水手,喝道:“不能走!”
众人陡然色变,怪叫道:“这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我不管!我只要我师父活着!”
李莫辞大喝一声,他好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努力要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好惹一点,可他这样一边哭,一边发怒,只会让他的伪装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众人怔了怔,他们这才想起来,李莫辞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一道轻轻的叹息却消散在风里:
“莫辞,放下吧。”
李莫辞周身一颤,侧头望去,只见苏京白衣浴血,神情却一如往昔。
“师父!”
苏京皱了皱眉,道:“你可还记得我和你母亲教过你什么?”
李莫辞一怔!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记得。”
他拜师的那一天,苏京送他短剑的时候,曾经嘱咐过他,无论何时何地,也不要把剑架在无辜之人的脖子上。
他执拗道:“弟子不孝,但今日情形再来一次,弟子也绝不后悔!”
苏京看也不看,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李莫辞踉跄几步,咳出血来。
她长揖一礼,道:“教不严,师之过,今日一事,是苏京的过错,苏京对不住诸位了。”
众人见她这般,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嗫嚅着先上船了。
苏京却又一把抱住李莫辞,道:“镜湖派的名声已经不起折腾了……”
她帮李莫辞擦了擦血迹,道:“还疼吗?”
李莫辞摇了摇头。
“太过好胜不是一件好事,你该听一听别人的劝。”
李莫辞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的剑,你的剑曾经挥出过成千上万次,但为什么这一次面对那些人,你却只出鞘了一次?”
苏京道:“你应该多下山来,多见见活人,而不是只对着木头人和稻草人练剑。”
李莫辞却道:“我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我不愿给他们做笑柄!”
苏京怔了怔,李莫辞道:“师父,我的生父到底是谁?是不是他们说的不夜侯?如果是他,为什么母亲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来见我一面!”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
李莫辞抹了抹泪,大声道:“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他害母亲伤心,他是坏人!我只要母亲,只要师父!我只要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
苏京抱着他,道:“不错,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过了一会,李莫辞平复下来,他看向一旁的男人,道:“他也是那些人中间的一员?“
“是,但又不止是这样。”
“为什么?”
苏京道:“我本以为他是附近一带的流民,但我却发现,我竟然认识他。”
她道:“他就是失踪多日的巨鲸帮堂主,姚飞鲲。”
“姚飞鲲?”李莫辞不敢相信,道:“那个姚飞鲲?他不是早就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一群疯子混在一起?”
“这倒要问问梁掌门了。”
她道:“这处村落已成孤岛,又处处透着诡异,我看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苏京侧身回望,却只望到了一阵迷惘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