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
没有声音,也似没有呼吸,一干人等都失魂落魄,他们追求了那么久的东西,竟然已经不在了!
曲盈盈哭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愿相信,没了浮屠珠,曲星河再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贺青冥又未尝不是如此。
“不存在……”柳无咎无意识地喃喃,整个人竟已失魂落魄。
在这春光明媚的一年之初,他却感到了一阵末日般的严寒。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他本以为可以和贺青冥一直在一起。
可是浮屠珠不再,贺青冥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原来那些未来,从来都只是他的痴心妄想。美梦破碎,原来上天从未给过他机会,贺青冥也不能给他机会。
他已没有机会了。
他的心中忽然又涌起一阵滔天的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总是要跟他过不去,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肯放过他!
那股火烧得越来越旺,而后又慢慢熄灭。
早知如此,合该让他死在当年边陲的那场火里。
很多年来,他活着,只是因为他爱一个人。
他凭着爱而活着,也凭着爱而快乐。
如今这个人要没了,他又该去爱谁?他又该怎样活着?
众人几乎变作行尸走肉,只南宫玉衡面色不变,他甚至更高兴了。浮屠珠不在,贺青冥也活不了多久了。
南宫玉衡目光闪动,道:“如此一来,大家倒不必争了。”
贺青冥沉声道:“南宫阁主,你我的恩怨却还未清。”
“哦?”
贺青冥看着他道:“李霁风已飞鸽传书,我已解开了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当年我砍下了你右手一根手指,你却还是五指——因为你,赵玉衡,那个本来是青城外门弟子,后来被逐出师门,又化名厄命道人的人,右手原来是六指。”
其他人听见这话,不由大为惊诧:南宫玉衡,天枢阁的阁主,竟然就是当年为祸武林的厄命道人!
那他们这些年,到底都听了什么人传递的消息?又误做了什么人的手中刀?
他们听来的,到底有多少是谎言?
他们为着谎言奔波劳碌,为着谎言舍生忘死——他们的身家性命,只不过为一个个谎言做了嫁衣。
南宫玉衡忽笑了:“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查出来一切的。”
他又转向众人,道:“你们不信我,不过这个人,你们又能信吗?他是什么人,你们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到江湖的,你们也不知道。”
南宫玉衡道:“他的父亲、祖父,是长安贺家,可是他的外祖父,却是李圭山的堂亲,他的外祖父把孙女嫁给他,只是为了把李家藏着的武功秘籍交到江湖人够不着的地方。”
贺青冥脸色似乎更白了,道:“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南宫玉衡道,“你的父亲,竟没有告诉过你,他的藏书楼里,可不只是什么诗词歌赋,还有李家的秘籍,包括你的妻子,她带来的也有秘籍,如若不然,我们又为什么要找来你家呢?贺公子,你家可并不无辜,你身上流着的本就是江湖纷争的血。”
贺青冥的脑子一时嗡嗡作响,他们骗他。
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外祖父,他的表姐……他们都骗他。
他们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骗他,所以他从没有怀疑过。这么多年,他虽知道李家是江湖人,却不知道他们背后和江湖的渊源。
“可怜啊,可怜……”南宫玉衡盯着他,“贺公子,我都替你可怜,你几岁的时候,父母就一直争吵不休,后来你长到十二岁,你的母亲彻底疯了,丢下你不要,父亲又酗酒,你一个人撑起来家业,虽为世家子弟,却总是和他们格格不入……不过,贺公子,你总还记得钱老板,记得陶家少爷。”
众人窃窃私语,贺青冥道:“那又如何?”
“我曾在陶家见到了一幅画,画上有一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当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知道了,原来这幅画是不夜侯画的,长安乱后,几经辗转,先是到了钱老板手上,后来钱老板死了,又落到陶家手里。那画里的人也不是旁人,就是贺公子,或者说如今的青冥剑主,不过,那个时候,贺青冥还不叫贺青冥,而叫贺端云。”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南宫玉衡此言暧昧至极,不得不让人多想。南宫玉衡却似乎还嫌热闹不够大,又道:“贺公子为了振兴家业,认识钱老板、不夜侯他们,也不足为奇,难怪当时坊间有一句话——‘贺家公子年少洵美,荡子王孙多渴慕之’。”
“够了!”柳无咎喝道。
他已脸色铁青。
贺青冥却面色如常,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他道:“南宫阁主,你总不会以为,如此便能羞辱我吧?”
南宫玉衡目光沉沉,只道:“事实如此而已。”
“那你知道的事实也太少了,亏的你是天枢阁阁主。”
南宫玉衡激他不成,反倒被他质问了回来。他道:“贺青冥,你如今的身子骨,又能撑的了多久?”
“不多不少,刚刚好够杀你。”
南宫玉衡沉声道:“天枢阁是我的地盘,不是你的,你这话未免为时尚早。”
他一掌拍去,掌风扫过,正催倒了那一个莲座。与此同时,天枢阁这头沉睡的猛兽也似醒来,又挣扎着要飞越地面。
南宫玉衡竟催动了机关。他宁肯毁掉天枢阁,也要将他们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