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万岁金蟾似乎等的不大有耐心了,它“呱呱”两声,从他们脚下跳走了。
明黛莫名从它的叫声里听出来一种嫌弃的味道,好像是在骂骂咧咧,说贺青冥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贺青冥被许多人骂过,有言简意赅骂他“魔头”的,也有长篇大论骂他“冷酷无情”“不仁不义”“飞扬跋扈”“傲慢无礼”的。不过,被一只蟾蜍当着面骂“吝啬鬼”,这还是生平头一回。
明黛道:“他们那么诋毁你,贺兄你也不管一管?”
贺青冥道:“他们骂他们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有时候他们骂的也都是实话,于他们而言,我的确无情,也的确傲慢。”
明黛顿时对贺青冥的脑回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说话间,万岁金蟾忽地拐了个弯,单足一蹦,扑飞一丛萤火,萤火四散奔飞,却有一只流光溢彩、金光烁烁的蝴蝶蹁跹而动,它飞一步,金蟾也跟着跳了一步,已似被它迷住心神,要被它钓走。
贺青冥二人心下一奇,跟了上去,却来到一处水潭边上。明黛道:“怪了,那只蝴蝶好眼熟啊,好像姑姑跟我说过,那是——”
一人道:“那是我唐门特制的照夜鎏光蝶,小唐姑娘。”
明黛抬头望去,却见唐轻舟斜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一手撑腮,一手操纵着那只照夜鎏光蝶,逗得万岁金蟾左扑右旋,已快找不着北了。
“原来是明公子。”明黛叉着腰道,“你在上边做什么?”
“当然是找人啊,难不成还接着跟某人吵架啊?”唐轻舟道,“只可惜我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师弟他们,看来他们并不在夜宫。”
明黛顿了顿,道:“方才是我不对,小唐。”
唐轻舟似乎被她这个称呼惊吓到了,差点没坐稳,从石头上摔下来。他侧过头,鼓捣着那只蝴蝶,哼道:“叫什么‘小唐’?我年纪比你大,资历也比你老。”
明黛道:“那我叫你唐兄?”
唐轻舟道:“那还不如叫小唐呢,‘唐兄’听起来好像‘堂兄’,我可不想跟你沾亲带故,而且你对贺前辈和柳公子他们也都这么叫,一点新意也没有。”
贺青冥忍不住咳了两声。
唐轻舟这才发现明黛旁边还站着一个神出鬼没的贺青冥,然而贺青冥武功卓绝,几无声息,身形又被大石头挡住了,他竟全没发觉。
唐轻舟忙跳下来,脸上似乎有点尴尬,道:“贺前辈,那个,我不是针对你。”
他舌头打结,说完了这句胡话,只想抠下一块石头拍死自己。
他瞪了瞪明黛,心道:“都怪你啊!”
明黛无辜死了,心道:“瞪什么瞪?你自己乱讲话,还好意思怪我?”
贺青冥看着他俩,沉默了片刻。他心头忽而浮现一个疑问:他们真的在吵架吗?
贺青冥道:“唐公子,你可曾见过碧空寒蟾么?”
“碧空寒蟾?”唐轻舟道,“就是那只南疆传说中可以蛊惑人心的三足蟾?”
贺青冥点点头,明黛也跟着点头。
“我没见过。”唐轻舟摇摇头,又道,“你们找它做什么?”
贺青冥道:“我们怀疑无咎是中了碧空寒蟾的蛊惑。”
唐轻舟讶然道:“这么说,柳公子他是给那个素魄骗了?他不是真的要娶她?”
明黛道:“我早说了,柳兄不可能喜欢她,你偏不信。”
“我怎么知道?”唐轻舟又瞥了她一眼,“我又不像你,一向与他相熟。”
贺青冥道:“明日黄昏便是婚礼,若到时候还找不到碧空寒蟾,只怕此事不好办了。”
唐轻舟想了想,笑道:“我却有一个办法。”
二人疑惑地看他,他笑着指了指万岁金蟾。
明黛恍然大悟,道:“对啊!正是春夏之际,可以用万岁金蟾引出碧空寒蟾!”
贺青冥仍不大明白,道:“怎么引?”
唐轻舟朗然笑道:“天地阴阳相和,万物生长之道。”
万岁金蟾扑倒一只又一只照夜鎏光蝶,心满意足地连声“呱呱”叫起来。
它当然并不知道,天上从没有免费的馅饼,这三只铁公鸡一朝变脸,对它如此慷慨大方,只不过因为打上了它的主意,想要引诱碧空寒蟾出洞。
三人等了一会,终于等来了一点动静。
水中忽而泛起来涟漪,一连蛙鸣之中,忽地叠声了。
水潭边先是露出来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而后一只雪蛤蹦上岸来。
三人对视一眼,难怪他们怎么也找不到碧空寒蟾,原来它竟藏到了水里。
三人屏气凝神,只待碧空寒蟾跳到金蟾身边,跳进他们事先挖好的陷阱里边。色字头上一把刀,寒蟾如何也不会想到,它梦寐以求的东西会把它送入深渊。
碧空寒蟾还未来得及再叫一声,就掉进坑里,一下子摔晕了。
万岁金蟾疑惑地望了一圈,而后抱着剩下来的一片蝴蝶,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一片寂静。
唐轻舟忽道:“你还要捂着我的耳朵吗?”
明黛松开手,道:“这不是怕你也被蛊惑吗?”
唐轻舟戴上手套,三下五除二取下一点蟾酥,置入瓶中,做完这一切工序,又放寒蟾回去了。
明黛看着他那一堆精美的机械,道:“……你不是说没带暗器机关吗?”
唐轻舟道:“我只是没带暴雨梨花针。”
“嗯哼?”
“还有铁蒺藜。”
明黛哼道:“有用的不带,没用的花瓶带了一堆!”
唐轻舟道:“那些都是杀人的东西,我成天带着干嘛?再说了,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
眼见二人又要开怼,贺青冥索性自己拿过那只蟾酥瓶子,道:“你们继续吧,我先回了。”
他实在是累了,也困了。如今的贺青冥已很难支撑一个通宵,何况明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是柳无咎的师父,柳无咎既无父母,他就是他的高堂。婚堂上,他是决计逃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