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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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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虽是二皇子带人撞开大牢救走潘成栋,却只是奉皇命而为,在四皇子赶来救走谢善淩之前,令兵士拦住群情激奋的民众为谢善淩开出一条路的也是他。

谢善淩端着热茶正要喝,余光瞥见,放下了茶盏,起身看过去正要问礼,微微一怔,随即道:“打扰了。”

二皇子似是刚刚沐浴过,衣着虽整齐,却散着尚还湿润的长发。

“不必客气。”二皇子淡淡道,“我知你为何事而来,但此事不由我办,你找错了人。”

谢善淩朝他笑道:“二殿下何故与我也说这疏远的话。”他看着二皇子的眼神锐利,却没有恶意,轻轻道,“三皇子也不是第一次抢二殿下的功劳了。”

二皇子一笑,脸越发显得冷艳:“挑拨离间?”

“不,”谢善淩道,“我对殿下们之间的争权夺利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救我的未婚夫君,他虽莽撞,到底是一片赤诚为我才得罪了潘家,我须得救他。”

二皇子道:“你们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

“此事是家人瞒着我所为,我并未同意。”谢善淩摆出一副真情而倔强的模样,“他当日求娶是求的我,答应的也是我,因而这桩婚事若要取消,也只能我说了才算。”

二皇子沉默许久,道:“我不瞒你,此事与潘家无关。那个匪军的叛徒是真的,他说我那大皇兄是匪军头子,这话也是真的。你最好听从你家人的话,老老实实和他解除婚约。”

谢善淩神情顿时一变,皱眉看着二皇子,似乎在质疑他此话真假,但很快便摇了摇头:“我不信。”

他话音刚落,二皇子便厉声道:“我不管你信不信,若不想谢家沾染是非,就自行斟酌!”

“二殿下或许不知我与大殿下的婚约一事,当年若非大殿下……”

谢善淩话未说完,就被二皇子粗暴地打断:“此事外人不知,我却知道!可这又如何?当年之事是当年,我只知如今你若要保全谢家,就要和他断干净。谢家向来不偏不倚,你祖父是清流魁首,父皇待他敬重,将来无论谁登基称帝,谢家都仍会得到善待。谢善淩,我若是你,便立刻与顾望笙断绝干系。”

谢善淩还要再说,二皇子冷冷道:“我言尽于此,你请回吧。”

说罢二皇子转身便要离去,谢善淩情急之下上前几步拽住他衣袖:“可是——”

许是刚刚更衣匆忙,二皇子的衣襟未系紧,冷不防被谢善淩一拉,竟从怀中掉出个荷包来。

谢善淩急忙松开手,抢在二皇子之前弯腰拾起来拍拍灰尘抵还,歉意道:“抱歉,我……”他忽的话音一顿,视线定在荷包的绣花上。

是一尊极精巧的观音像。

要说起来倒也并不稀奇,谢善淩早些年还爱在外闲逛时便已流行荷包上绣观音罗汉等图样保平安。

可这图样针脚……格外眼熟。

谢善淩尚未回神,二皇子已将荷包夺了回去放回怀中,加重语气道:“请回!”

谢善淩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令他神色越发阴翳,甚至眼中腾升出一丝杀意。

对峙半晌,谢善淩忽的长叹一口气,朝他拱手郑重道:“多谢。”

若二皇子果真与谢婉柔有私情……

二皇子至今未曾婚娶,亦未听闻有过侧室或妾,喜好男子的风闻也没有。而他显然无意皇储之争,因此若他想要谢婉柔,想来贵妃和皇帝亦不会反对,甚至贵妃也许还会极为乐意靠此联络谢家。

可他从未表露分毫。

谢善淩所能想到的自然便是他不想拉谢婉柔蹚入浑水。又联想到之前种种,终于明白他为何总是若有似无地回护谢家。

他不是对自己惺惺相惜,不是维护谢家,而是心慕谢婉柔,维护谢婉柔。

可随即谢善淩便想起了要点,提醒道:“那图样针脚很有特色,若不凑巧被其他如我一样见过的人见着,或许也会察知。”

顾裕骐见他果然发现了,沉沉瞪着他,袖中五指缓缓攥紧,片刻后又缓缓松开,道:“多谢提醒。请回吧。”

谢善淩欲言又止,走到门口正要抬脚迈过门槛,略一犹疑,转身对上顾裕骐黑漆漆的眼睛,低声道:“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收回目光离开。

顾裕骐一直静立在原地,良久过后,低头取出荷包,望着观音像发了好一会儿呆,手指渐渐蜷缩,将荷包攥在掌心。

他猜得到谢善淩想说什么。当今女子并不如前朝一般早嫁,但谢婉柔已经十八岁尚未结亲,仍算晚的了。

他行走于东厂,对达官显贵家的后院家私了若指掌。谢婉柔容貌柔美,性情温婉,是许多人家心目中的佳媳人选。最近她父母终于舍得小女儿了,有择婿的风声传出,不少京中贵妇人已经开始活络起来。

他与她……已有数月未曾见面。

其实两人原本就不该见面,只恨自己自私,欺她天真,一再哄着她。什么研讨佛法,大概也只有她会信他这样的人信佛。

第一次相见,是她陪着谢老夫人去礼佛的途中遇到了流匪,他恰好路过,顺手救了一把,怀中掉出本佛经被她瞧见了。她却不知道这本所谓的佛经其实是一本乱党名册,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要被他抓去东厂严刑逼供的人。

最后一次相见,她向来腼腆慢热却也急躁起来,告诉他父母要为她择婿定亲了。

他知道她想听到什么回应,可他没有给,沉默许久之后,隔着薄薄的竹帘,视线避开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低声道:“我早已知晓此事,今日相见便是为了告诉你,既如此,日后不便再见。若那人不好,我会想法子提点你父母,若好……你就安心嫁他,我自会关照他的前途。”

半晌,柔夷抚上竹帘一端,她想掀开这东西。可是他眼疾手快地立刻按住了另一端阻止她。

“……何必相见。”他隔着竹帘看着她,如此说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质问:“既已相见,你为何还说何必相见?”

“……因为本就不该相见。”他说。

“你真要我嫁给他人?”她颤抖着嗓音问。

他转身走到门口,略停了下,扔下一个“是”字便开门出去了。

但他没有离开。她与他私会自是不带护卫,他怕有意外,每次都是在暗中护送她来,回程亲眼看着她进了谢府门才放心。只是这些她并不知晓。也不知以她那胆小的性情如何敢一次又一次地冒这些险。

他站在屋外听着她难过的低泣。

终于,她哭够了,整理好出来,他已躲好,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在身后为她保驾。但这会是最后一次,他想。

……

她与谢善淩一样,也只当他是为了不拉她与谢家蹚入浑水因而不敢求娶。这固然亦是原由,可还有一件事他们都不知道。

生而残缺之人,如何敢奢想那些。

她会嫁给一个英朗少年郎,儿孙满堂,幸福美满,受人尊重。而他,不过是阳光下的阴影,一条背负满身孽债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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