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唐一彩下定决心,卯足了劲儿打算搞出一个大新闻,好拯救这间摇摇欲坠的小房子。这屋子里有热衷于民俗的失眠患者撰稿编辑兼职记者,有对色彩极其敏感的唠叨患者美术设计兼职记者,有构图极其精准的麻杆摄影师兼职记者,更有年纪轻轻就闯遍五湖四海的奇人大块头因话少内向而无法兼职记者……唐一彩目光里神采飞扬,笑着看向大家:“我相信这回,我们肯定能做出一个好的故事。”
好故事——林济轻叹一声,手里地淀粉肠吃起来如同嚼蜡,失眠症带来的另一个副作用就是,她的味觉也出现严重问题。现在的她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但内里的底子早已疲倦不堪。
吃完饭,石野独自收拾残局,趁着其他人去河边洗漱时,林济冲着石野问:“你去河边打水时见到我们了吗?”
石野点头:“你们在下游,我在上面。”
“没听见什么动静?”
他的嗓音浑厚沙哑,毫无情绪:“有水声,我没看,不然等会……又要闹了。”
石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那人这里不正常,我不想跟她纠缠。”
这话说得倒是挑不出毛病,林济苦笑几声,帮着收拾完残羹冷炙。等他们灭完火,钻进帐篷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杨万青撒着娇钻进唐一彩的帐篷,理由是她忘记带帐篷。
朱雅坤低声抱怨:“哪是忘记了,分明是故意的。”
石野不说话,朝着大家点点下颚,随即弯腰进了自己的帐篷。林济看了眼没人搭理地朱雅坤,笑道:“你也可以假装不带,钻进石野的床上啊。”
他顿时脸色一青,吓得讲话都不利索:“谁……谁要……跟那个野人一起……睡觉……臭烘烘的……”
林济指了指石野的帐篷,低声道:“人家刚进去可没睡着呢,你胆子可真大。在这荒郊野岭的,又是他的大本营,真不怕他来个杀人埋尸……”
朱雅坤浑身哆嗦了一下,紧紧抿着嘴,迅速进去拉紧了拉链。眼见各人都有了自己的窝,林济看着头顶上硕大的圆月亮,叹道:“我该怎么办呢……”
一到夜晚,她的噩梦就开始了。
她躺在硬邦邦的垫子上,盯着无尽的虚空看了片刻,直到眼睛干涩,泪流不止才眨眼。她翻过身,整个胸膛贴在垫子上。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无比渴望这个声音可以催她入眠。就这样凝神听了一个小时,她依旧精神奕奕。
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林济头疼不已,太阳穴上的筋脉突突直跳,仿佛是连在她的脑袋上的引线,只要一丝火星就能引爆她整个人。
她使劲捶打着脑袋,低声道:“快点睡觉!快点睡觉!快点睡觉……”
疼痛感并没能带给她混沌感,反而增强了清醒度。她就这样迷迷糊糊挨到天光,似乎做了个极度真实的梦。
朦胧之间,似乎有人在低语着什么。
逃——逃——快逃——
因为这个梦,林济才能确定自己也许、大概、可能睡了一小会。
话说回来,既然极度真实,又怎么能确定这是个梦呢?因为在这梦里,他们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