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颂雅忽然觉得莫名慌张,但她还是坚信自己爸妈不可能离婚,“不可能,茴姨,你肯定是看错了,我爸妈有事到外地去办事,没有回老家。”
“我没看错的嘞,不信,你自己问你爸妈。”
妇人说完,对面有一小男孩在喊她,应该是她的小孙子,她忘了颂雅,兴冲冲往对面走,去迎接她的小孙子。
颂雅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的脑子是空白的,仿佛眼前的世界也是空白的,她想,她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她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电话。
对!还有电话!
她要亲自去问问她爸妈,这一切皆究竟是不是真的。
颂雅跑到街边的一家小商超里,向老板借手机,立即按下电话号码,给颂覃辉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你好,哪位?”
颂雅听到颂覃辉的声音,不由怔住几秒,而后才缓缓地挪动僵硬的唇瓣,开口说话,“……爸爸……是……是我。”
颂覃辉听得出颂雅的声音,语气一变,立刻笑笑,“哦,原来是小雅啊,怎么了,给爸爸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颂雅的心情无比忐忑,她犹豫了几秒,接着往下说,“我就是想打电话问问……你和妈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颂覃辉迟疑了几秒,“这个嘛……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可能还得处理几天,小雅,你现在小贺那边住着,钱不够花了就找爸爸,我随时打给你。”
最熟悉的声音此刻就回响在耳边,颂雅怔住,心情万般复杂,有许多想问的话,却问不出口,直到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别人的声音。
“137号——颂覃辉,纪霞——轮到你们办手续了,确认要离是吧——”
颂雅的心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她错愕地抬起目光,声音在发抖,“……爸,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回头张望的颂覃辉连忙用手盖住手机,压低声音,惊慌开口,“你听错了小雅,好好地待在家啊,我们过几天就回来。好了,先不说了,我挂了啊。”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
颂雅把电话还给小商超老板,一声不吭跑了出去。
——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
房间里,有关一家三口的合照,被颂雅扔到地上,散乱铺着。
她孤零零地屈膝坐在阳台边,背靠着两个阳台衔接的围栏石边,把头埋进膝盖上的手臂里,止不住地啜泣。
她的声音很低弱,可是悲伤却是巨大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失。
颂雅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恩爱的爸爸妈妈,居然走到了离婚的这一步。
难道他们的婚姻早已有了裂痕,却还在一直欺骗她,每天都在她的面前伪装?
颂雅无法形容自己的难过,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在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被全世界遗忘。
就连她的爸爸妈妈,也要分道扬镳。
颂雅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女儿,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太差劲了,所以爸爸妈妈要分开,如此坚决。
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城市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灯红酒绿,谈笑风声……一切的一切热闹和快乐,都与此刻的颂雅没有关系。
她被拉入悲伤和难过的巨大漩涡里。
十一点五十七,十一点五十八……十一点五十九……
贺晋玺下了车,就一路大跑,朝家里赶回去。
竞赛是晚上九点结束的,一结束比赛,他就立刻坐上回南芜市的高铁,争分夺秒地往回赶。
一开始,他有试着争取,能不能调整比赛的时间,早点结束,但承办方多次表示,比赛涉及多方,实在无法协调。
贺晋玺才没办法,硬着头皮赶去邻市参加。
一路大跑赶回来的他头上全是汗水,气喘吁吁的,可还是一秒都不敢耽误,全程一点儿也不休息,径直往回赶。
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他还在单元楼下。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二话不说就提着蛋糕跑上楼。
六十秒,五十九秒,五十八秒……二十秒……十秒……
贺晋玺快速地用钥匙把门打开,冲进自己的房间,跑到阳台上,还好,颂颂的房间还亮着灯。
在今天快要结束的最后一秒,贺晋玺喘着粗气,拖着步子,用浑身最后一点儿力气走过去,不浪费任何一秒时间,把蛋糕放到阳台面上,“颂颂,生日快乐。”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此刻,秒针才抵达十二。他虽然累,但还是笑了,“还好,赶上了。”
“颂颂?”
贺晋玺见颂雅的房间没有动静,便直接翻过去。
不知开发商当初是如何设计的,明明底下的所有住户,两家房子的房间阳台都是分开的,但到了贺晋玺和颂雅住的这一层,两个房间的阳台居然连了起来,中间只隔了一块低矮的水泥墙。
有传言称,这是因为当初施工的规划师谈恋爱了,悄悄给自己和未婚妻这样设计的,即便父母反对,他们也要在一起。
颂雅说给贺晋玺这一传闻时,贺晋玺向来不屑一顾,也不相信。
但实际上,他没有告诉过颂雅,他其实很喜欢这样的阴差阳错。
如果没有这样的巧合,如果他没有刚好住在颂雅的隔壁,或许,他的这一生都将在阴暗下、乌云中度过。
贺晋玺跳到颂雅房间的阳台,第一时间朝房间里看去,可是点着灯的房间却没有人。
提着蛋糕的贺晋玺往右侧看去,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孩,此刻正蜷缩在墙角,默默地哭泣流泪。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目光是那样落寞,就像破碎的玻璃,满地都是,无法修复。
“颂颂……”
贺晋玺放下蛋糕,朝她走去,蹲在她身前,环顾她的周围,“喂……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外面这么冷,你这样很容易着凉的知不知道。”
“快点,跟我进去。”
贺晋玺没等颂雅回话,直接起身,拉着她的手。
可是颂雅依旧不为所动。
她的眼泪还在默默往下流,顺着她的脸颊,浸染她的悲伤。
只是,她的难过似乎比刚才还要猛烈。
贺晋玺很担心,再次蹲下来,犹豫了下,温热的指腹擦去她眼下的泪滴,他满眼心疼,担忧开口,“颂颂,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你把他名字告诉我,我明天就去揍这家伙。”
颂雅低着头,明明不想再在贺晋玺面前继续哭了,可是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所有的委屈仿佛被解开结的气球,一鼓作气全被放了出来。
见她哭得越来越厉害,贺晋玺更加急迫。
他慌里慌张,手脚无措,最后用手贴着她的脑袋,再次用右手指腹替她把温热的眼泪擦去,声音变得异常温柔。
“颂颂……到底是谁欺负你了?我们的颂颂那么好,我决不允许有人欺负她,你别哭了行不行?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是你开口,我一定做到。”
颂雅其实已经从爸爸妈妈离婚的惊讶和伤心中缓过来了许多,可是就当她以为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会这样潦草结束的时候,贺晋玺却突然从她身后冲了出来,带着蛋糕,带着祝福,带着她最想听到可是今天却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说的话,出现在她眼前。”
他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的十八岁生日,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
贺晋玺是记得的。
想到这儿,颂雅的眼泪更加汹涌,可一句话都不说的她让贺晋玺变得更加着急。
“我的姑奶奶。”
他抓耳挠腮,不管怎么说,都止不住颂雅的眼泪。
“别哭了行不行?你看,颂颂,我赶回来陪你过生日了,赶上了。”
贺晋玺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一把将颂雅抱入怀里。
既然他想不出来最正确的哄人方式,那就按照他本能来。
颂雅夺人贺晋玺的怀里,那是她十三年形影不离的人,是纂刻进她生命里的人,是她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在他面前好好大哭一场的人。
“贺晋玺……我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轻轻护着她脑袋的少年,在听到她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也怔住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