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文君只当她心不在焉,“反正外面下雨,课间哪也去不了,就在这帮老师登分。”
旁边老师的电脑亮着,二班的班主任登着微信在看一段发来的视频。
付文君到饮水机前接水,笑着打趣道:“第三遍了,人家张老师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刷那段比赛。”
“可不是嘛。”其他老师附和,“人家那边的学校就是优秀,培养的学生都是拔尖的。”
“这不,我们班的学生,邵蔻。”付文君给其他老师介绍邵蔻,自豪道:“以前也在上海上学,才来一学期,回回成绩都不错。”
老师留有情面,邵蔻知自己只是中等水平,她按部就班,老实本分,是放心的学生不假。
“我今年不是不带高三了么,就是现在楼上一班的梁泷,他也从上海那边转来。”
猛地听到某个名字,邵蔻打字的手连按错两个。
办公室里喜气洋洋,付文君看邵蔻孤零零输分,把她叫过来,“我记得你不是也报了今年的航模赛,喏,这是咱学校学生以前参赛的录像。”
邵蔻不确定林韵有没有给付文君打过电话,“付老师……”
付文君拍拍她的肩膀,注意都在电脑屏幕里:“你看看这个,说不定对你们参赛的有帮助,到时候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邵蔻低头看,画面的横幅写着是去年赛制,分数七七八八都说得过去,跟队的教练脸上也有光。
二班班主任:“还有这条视频,他就是我以前那个学生梁泷,虽然教他时间不长,但这个学生真的太优秀了,教书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省心的。”
老师把小屏放大,那是某一年航模训练基地和附属中学一队,二队校队参赛,几个学校来的学生有三十多名,梁泷过五关斩六将留到复赛,给学校拿下二人组奖杯。
那时的他个头比现在矮一些,看起来更青涩,脸上笑容张扬,和搭档并肩站在一起,高举证书,场内的灯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老师说:“梁泷这次也参加了,听李教练说他小学,初中就代表学校出去打比赛。”
视频最后的几张照片,有一个印着ASFC中国航空运动协会的章,运动员姓名那栏是梁泷,拿下了全国青少年航空航天模型锦标赛(F1P)活塞发动机自由飞的冠军。
几个穿统一制服的少年肩并肩,笑的灿烂,身后是蓝天,旷地,每个人把飞机高高举起,颜色不一,形色各异,像一道道通往理想的彩虹桥。
他张狂肆意,好像邵蔻沉寂的心里也拉出一道缤纷的旗帜。
付文君想起来,“你刚才想说什么?”
“其实是想问问这次考卷什么时候出来,大家比较关心。”
“那下午吧,等开完会我就带班上去。”
还是没狠心说要退赛,邵蔻帮老师登记完,早早回去,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转悠。
梁泷的班主任在,一身花裙子,嗓音很细:“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看着离高考没几天了,你又整这一出,要有什么后果谁担着?”
抬头见他,心跳好大一声,震散了淡云彩霞。邵蔻的脸颊笼在黄昏天光中,映出绯色。
少年个头朗朗却懒散,黑发涌动,唇角牵笑:“一个航模赛,孙老师,我给你打保证不耽误学习。我玩好几年了,李教练也知道我水平,一扔一飞转两圈,还能给学校拿个奖。”
一向火爆脾气的训导主任被他的豪言壮语逗笑了,推推镜架,看一眼心焦的班主任:“你个小子嘴上说的容易,要拿不了奖——”
梁泷笑嘻嘻地把两位老师哄得服帖,收敛张扬:“您拿我是问。”
主任哎一声,“也不是给你压力,高三了,学校看的紧,你和瞿松都是尖子,过去就当玩玩。”
梁泷笑了笑,“这话李教练知道么?”
他神情桀骜,看着胸有成竹。训导主任好像能明白,李教练说的校队有梁泷在,就是十分的保障的意思了。
班主任既怕耽搁学习,又怕要真把学生抓得紧不定是好事,她主动让步:“李教练那甭管了,让他带高二高一的学生,他们任务轻。梁泷啊——”
她看过来,语重心长道:“安全第一,瞿松我放心他,你跟人家学学,赛场上别较真,争不了第一拿个优秀,老师都能理解。”
教导主任忽然想起模考,问他:“我记得你一模成绩不错,戒骄戒躁啊。”
“知道。”梁泷眼底隐约透着笑,“这点分和我的第一志愿差得远。”
两位老师齐声呵呵笑,对学生的表现甚是满意。
班主任立下马威,“话说的漂亮,你跟李教练串通好这事该罚还是要罚,你去操场给我跑三圈。”
“几圈都行。”
梁泷脱掉外套搭到栏杆上,里面一件校服白短袖,踩着地上的水洼跑去,带着少年的意气。
他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衣衫汗湿贴在身上。
她挪不开眼睛,夕阳下他孑然的剪影印到了心底。连同他那句,第一志愿院校。
声音干净慵懒,无囫囵敷衍。
邵蔻放学去许易家,换鞋,进卧室,扑到电脑旁,开机,搜索学校。
两人恨不得钻进屏幕,许易瞪大眼睛:“多少分?”
“江苏——南京——”
邵蔻划拉鼠标,看地区,找学校,分专业。
光标指在一个数字上,宛若天文。
“多少!”许易大叫。
邵蔻看一眼,就要昏过去。
许易腿软,扶住桌角,“咱俩的分还不够祭天的。”
邵蔻后仰,砸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好像有一缕魂已经吓得离体。
许易:“小芍,你这追夫之路有点远啊,有的你死命拼了。”
邵蔻捂住脸,天啊,这是人类能考出的分儿吗,她这辈子是不是没机会了……
她爬起来:“我要回去了。”
晃着出门,晃着走在路上,那个总分过目不忘,也在眼前晃。
梁泷的第一志愿就是邵蔻的目标,她没对任何人说。有明确的方向,内心是高兴的,她找了块顺眼的石子,踢着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