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抓一把薯条塞她嘴里:“懂懂,女天才你嘴巴有点咸啊,来多吃点吧。”
邵蔻郁郁寡欢,打算下午体育课在楼上做卷子,被许易拉下来,“再写人都傻了,出来透透气。”
两人去器材室领了只篮球,没拍了两下就咕噜咕噜跑远了。她们站在树下,树上的蝉不知疲倦:“知了,知了……”
绿叶纹丝不动,没有风。
许易仰面看:“夏天来了。”
邵蔻也仰起脸,她对这个季节又爱又恨。
老师捏着哨子来催他们集合。
西边教学楼一楼涌出大批学生,又有一个班级下来,他们站在正后面,一个操场分成东西两角。
邵蔻看到梁泷穿着件白色短袖。
她当场愣住,不知是欢喜,还是欢喜后的落寞,心跳的节拍挣扎惶惶。
咚咚,咚咚,胸腔里藏着座钟。
特别傻,特别费力。
许易也注意到了,看到对面的林已秋和梁泷,她不受控地雀跃:“我是在做梦吗!”
活动时班里的女生说道:“高三的怎么还有时间下来?”
许易接话:“怎么没时间了?劳逸结合很重要,谁都不想每天都在教室考试,肯定要出来锻炼的。”
体育老师也不强求,跑完步就吹哨解散。
西边,高三一班在阴凉地里做俯卧撑。
荫蔽下,四排整齐的队伍,男生女生们或手肘发软趴在地上,或屁股撅的高高的,像个拱形。
大家伙叫苦连天,梁泷站在队伍外,看出来是班里的体委。
许易把篮球还回去,换了个排球,“你还别说,梁泷做的最标准。”
不舍得换地方,就守着那棵和他最近的树。排球在中间被抛来抛去,一个没接住,滚远了。
邵蔻跑去捡,走进别处,被高三年级的笑声吸引。
梁泷的白T恤撸到肩膀,变成无袖,手指修长漂亮,转着只篮球,看不清脸庞,能从肢体动作中看出,是放松休闲的姿态。
一个主意油然而生,她抱着球,绕道走,硬着头皮经过热闹场,他就在几步之外,心脏一吓,狂跳,夏季时节,她紧张发汗。
“同学!”
一个男生叫住她。
邵蔻听见了,可行动不受大大脑指挥,多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看过去。
“帮忙把球踢过来,谢啦!”
说话的男生露出开朗的笑容,梁泷站在一边,目光和她碰到一起,她惊慌到无地自容,他转头和同伴说话,那股压力才慢慢转移。
人真是奇怪,和他很远时,总想离得近些;当他站在面前,又到处想躲。
篮球咕噜咕噜滚到梁泷身边,他伸脚拦下,转身,冲回场地,继续比赛。
呼吸噎着,她的脸憋红,转动肩膀,朝楼上走去。
从东边楼梯口上去,绕教学楼一圈,到了三楼平台,依仗距离远的优势,肆意偷看。
高三一班里,一大帮男生围着梁泷和另一个同学,他们掐着秒表计时,喊的脸红脖子粗:“卧槽,可以啊!五分十二秒了。”
女生们不解,大热天有什么好玩的,纷纷散去。
男生们在聚在一块,往梁泷背上放矿泉水瓶:“谁瓶子先掉算谁输。”
邵蔻磨蹭半天,舍近求远,从西边楼梯口下来,抱着球佯装经过,瞥一眼。阳光倾斜几分,她的脸红彤彤。
梁泷撑在地上,后脖颈发红,汗水滴到水泥地面,一点一点氤氲开。
和他同比赛的男生撑不住叫喊:“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他刚倒在地上,男生们一哄而上,推搡肩膀闹着笑他,一群人围在一起。
梁泷从地上站起来,拿秒表看时间,眼角微挑,像是在笑。
邵蔻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走到洗手池处。
夏午的阳光光芒万丈,池子边栽着绿杨树,树叶摇晃,她站在浓墨的阴影里。
一身白净的校服短袖,手脚细瘦,背影纤薄,马尾辫轻轻晃,存在微弱不起眼。她把水流开到最小,冲洗手背。
时间过得漫长,蝉鸣震耳。
梁泷小跑过来,拧开水龙头,捧起水大力地泼到脸上,他弓着身,骨骼清瘦,凸显出脊背线条。
邵蔻眼睛略微移动,知道是他,开心一笑,关小水龙头,开始蘸水搓揉排球留在衣摆处的泥污。
两道影子印在地上,落叶的影随风摇曳,那时阳光火辣辣的,一把火扔在她身上恣意烧着。
身边的水声停了。
他用力拧紧,两手撑在池子边。邵蔻悄然看了一眼,察觉到他回头,在视线落下来前移走,抱着球离开。
梁泷侧目,女生的辫尾甩出半道弯弧。
他衣领口被水打湿了大片,不在意地甩着发上的水珠,也走了。
阳光照着花草叶片,白茫茫的,晒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球场上的男生跑来跑去,篮球撞击地面。
砰,砰。
邵蔻在附近垫球,头顶掠过大朵白云遮住了太阳。她扭头看相反的方向。
梁泷把外套搭在单杠,和朋友在去打球,语笑哗然,篮球一声连一声地砸入筐内。
她看似随意,目光每次都精准落在男式外套上。
手心湿漉,十指在颤。外界喧哗的笑,青天白日里炙热的温度,哨声,鞋底摩擦,蝉鸣,阻力从四面八方来,她提心吊胆,无法如常。
眼睛四处转动,扫试着,探出手臂,飞快地碰了碰搭在上面的衣服,急张拘诸,转身就跑。
一瞬间,周围的话语,叫破天的蝉震,风的触感,鼻息间的沥青味统统都不复存在,徒留惊跳不止的心脏和不规律的呼吸。
她逃到一个教学楼前,见到许易的一刻,浑身的局促化为颤抖的音线,结成兴奋的语调:“……我刚刚摸了他……”
“啥?!”许易比她还激动,拽着问:“你摸他?摸他手了?”
刺眼的日光晃了她的眼睛,蝉鸣过烈,邵蔻磕磕绊绊,说出完整的话:“我摸了他衣服一下。”
许易的脸垮下去,恨铁不成地说道:“这把你高兴的。”她扭过脸,说着没出息。
邵蔻笑着,想一整天都不用洗手了。
她陷入,失去自制;忽然想起离别将至,警钟撞醒,痛苦随之而来,如同花叶辞树,迷恋不舍。